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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牟雨拨弄着怀里的吉他,略带郁结的旋律吐露着他的心事。

他和江晨的关系遇到了瓶颈。她对他似乎已经有了好感,但肯定还远远没有爱上。而他,对那抹遥远萦绕,如今却真切可及的茉莉香,那只一直被月光笼罩,几天前却伏在自己肩头的金丝雀,那停在心头的绿裙子飘在天边的紫裙子,是爱吧,是爱吗?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不知道如何去爱,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爱。听说连马丁这样的神勇壮士都折戟沙场,自己还有机会吗?

一阵敲门声,原来是常老师,“常老师,你来了。”牟雨很高兴见到常老师,每次见到他总会有些收获。

“刚巧路过,在门外听到了你的吉他声,心事重重啊!”常老师露出了那一贯的微笑。

“也没什么……”

“没什么?那就是有什么了!嗯,让我猜猜,青春年少,一定是少年维特的烦恼,对不对?”

牟雨几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是啊……常老师,你说爱是什么?怎样才算是爱?怎样才能好好地爱呢?”常老师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每每在人生转折时,总能给出睿智的建议,虽然往往并不是直接的答案,但这些点拨总能帮助自己找到明确的方向。如果这个问题,连常老师都不能问,这世界上自己又能相信谁,依靠谁呢?

常老师沉默了良久。进门之前,听到忧郁的琴声,联想起医院那一幕,他就猜到十有八九是这个问题。可这个问题真问到他头上,他心里又没底了。自己能答得好这个问题吗?自己有资格答这个问题吗?

“爱,这个问题很大……我就尽我所能说说吧。要说爱,先要把性说清楚。爱高于性,却原始于性。我是学生物出身的,就从生物学角度谈谈吧。也许和你期待的答案很不一样哟,你确定要听吗?”牟雨精神一振,使劲地点头:“要听,要听!”

“‘食色性也’。食色二字道出了生物的两个最本质特征,那就是生存和繁衍。食以生存,色以繁衍。生存,好理解。大到人类,小到细菌病毒,都有求生存的特征。繁衍,其实也是一种广义的生存,是基因的生存。基因携带了一个生命的全部信息,实际上就是一个编码了的生命。繁衍的功能就是让基因这个最本源的生命得到持续地生存,所以本质上还是生存。繁衍就要找到另一半,找到另一半才能繁衍。也就是说,雄的要雌的,雌的要雄的,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本是生命的定义,生存的原动力。所以,爱没什么可羞愧的,异性相吸,天经地义。反而是,爱要勇敢,要骄傲,才对得起生命赐予我们的使命。”

听到这里,牟雨精神上放松了一截,“噢,原来‘色’是这么神圣的事情,体现的是更本质的生存啊。”

常老师微微笑了笑,继续说:“牟雨啊,你要知道人类的历史有几十万年,而文明史只有几千年。我现在和你探讨的是一个关于人类几十万年的本质,是人类生物性的本质。你得抛开现代人的道德观念和法律规则,站在漫长的生物进化历程这个角度来思考问题。这样,你才能理解女性的一些最根本、最核心的需求,你才知道如何真正去爱她。说到生物性,你说女人的生物性和雌性动物,比如灵长目猿猴的生物性,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牟雨想了想,怕说错,放弃地摇了摇头。

常老师接着说:“两个特征差异比较明显:一个是月经,一个是乳_房。”

牟雨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饶有兴致地继续听下去。

“雌性动物一般都有固定的、明显的发情期,即交_配季节。雄性动物能明确感知,所以,就在那个特定的期间集中精力、大献殷勤,好让自己的基因得以生存延续,而在其他季节便不再浪费力气。女性的月经期,男性却观察不到,于是男性必须更频繁、更盲目地献殷勤,耗费比动物大得多的精力和能量,才能得到基因生存的机会。如果我们相信达尔文的进化论,那么女性月经这个煞费周折进化发展出来的特性,必然存在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是纯粹为了繁衍,女性生理特征应该彰显‘危险期’而不是隐藏。这种违反繁衍效率的特征说明,人类已经不再是以生存和繁衍为唯一目的的动物,女性的性行为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把男性持久地吸引住,这也反映出女性的原始需求:希望有人能长久地、可靠地守着她。”

“那为什么女性会有这种原始的需求?难道男性没有吗?”虽然这是牟雨第一次听说这种奇谈怪论,但随着常老师的讲述,他觉得既有趣又不乏道理,像是思想在深一脚浅一脚地探险,不由得跟紧几步追问。

“因为对女性的本体生存而言,生育是一个很大的负担甚至威胁,女性为基因生存而付出的牺牲需要得到补偿。”

牟雨彻底傻掉了,“女人是抵触生育的啊?”

“也不能说是抵触,只能说是矛盾统一。你想,对男人来说,繁衍,也就是基因的生存,和本体的生存是高度一致的。而女人怀孕一次,负担十个月,然后哺育、抚养,这需要耗费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生命。所以,女人的基因生存会伤及她的本体生存,这个矛盾从一个现象能侧面地体现出来。”

“什么现象?”牟雨更加好奇了。

“妊娠反应。你说,好好地怀了一个baby,还又呕又吐?这个进化出来的特征该作何解释?”

牟雨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妊娠反应,就是婴儿和母体之间激烈矛盾斗争的体现。母体一开始是排斥婴儿的,因为,他威胁到了她的生存发展。于是她用食欲不振来对付他,不给他营养。而肚子里那个混世魔王可不是吃素的,他有更强的求生欲望和更厉害的手段:将计就计,发射出强烈的激素,让母体更加吃不下饭,还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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