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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面试通过以后,牟雨回了一趟家,向亲朋好友报了喜。名不见经传的牟雨考上了汉大的消息,一溜烟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木鱼镇。这是整个镇子里头一回有人考上这么好的大学。所有的人都为他高兴,为他骄傲。“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之类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牟雨自然是很高兴,却也没有得意忘形。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存在,卑微到只要走错任何一小步就会被拒之门外的地步。现在,他虽然跌跌撞撞地拿到了最后一张门票,却更清楚地认识到摆他面前的人生道路的艰难……

牟雨也注意到,有一两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听到他要远走高飞的消息后,表情言语有些异样。质朴勤勉的牟雨得到几个青梅竹马的女孩的眷恋并不奇怪。他不是木头,他知道。他也像亲人一样怜爱她们。如果没有这一次汉大面试之行,他应该也会毫无遗憾地和其中一位结婚生子,平静地过生活度过余生。可是现在,他的世界完全改变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另一个充满着无穷挑战、无穷激情、无穷诱惑的世界正等待着他去开启。

几天以后,牟雨和亲友们告别,又回到了那让他满怀憧憬满怀期待的汉大校园。在常老师的周旋下,他提前入了学,并正式住进了樱园一舍101,那个他面试时临时借宿过的寝室。常老师还帮他办了张图书证,算是解决了他打发时光的问题。暑假才刚刚开始,新生们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才会来报到。除了常老师偶尔来看他一下,牟雨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打交道。

夏季的校园,静谧而安详。清静可以明心,宁静可以致远。

牟雨在宁静的校园里找到了内心的安宁。曾经被大都市大校园震碎的心,逐渐被收了拾起来。这与他优良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有关。没几天,他就开始熟悉并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校园。最喜欢的是在香溪边散步。香溪,一条蜿蜒的流水从樱园山顶的喷泉源起,穿过桂园,再从梅园的一角流出。水流不大,不急,不深,清澈见底。两岸有大树有丛花,有路有椅,在夏天的校园里显得非常闲适清净。

牟雨的家乡木鱼镇,同样有一条河叫香溪。溪流大而深,却一样的清澈见底。香溪的源头叫香溪源,就在离木鱼镇不远的上游山谷里。暗河流泉在一深潭中涌出,清亮碧绿,穿林越谷,泻入木鱼河。那股泓泉冬暖夏凉,特别是夏天,那个凉是刺骨之寒。牟雨试过,大夏天里,他在源头潭水里只站了一会儿,就冻得受不了,赶紧跳出来。那山谷、那溪涧是他平生见过的最幽美、最清秀的所在。形形□□的蕨草藤萝,时不时泛起的云雾,将一条很有气势的深涧,遮掩得无比深邃幽静。水里有一种稀有的蝾螈,像娃娃鱼,但是带着红色斑点。草丛里还藏着各种有趣的蛇虫,虽然不乏有毒之物。这些曼妙的生命,让牟雨心目中的香溪更加迷人,更具魅力。也许正是因为这一条同名的香溪的缘故,牟雨深深的这个校园,原来家乡以外的世界也可以这么温情。

汉大的生活补助,刚刚够伙食费。吃的方面节约一点,牟雨倒也不在乎,只是一个月下来,只靠补助绝对不会有任何余钱。常老师帮他找了一个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的美差。夏天的校园,没有什么人,图书馆只开上午半天。守图书馆,不但可以饱览群书,还轻轻松松有收入。常老师的良苦用心,牟雨心知肚明。

头一次进图书馆,如饥似渴的牟雨心花怒放,这也想看,那也想看,这里摸摸,那里翻翻,一不小心就拿了一大堆书,抱都抱不动。看看世界百科全书,又想翻翻世界名著;一会儿想看《时间简史》,一会儿又想看《诸子百家》……忙得不亦乐乎。原来知识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知识,世界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大的世界。看了两天,头都看晕了。

正好常老师来,牟雨肯请赐教。

常老师想了一想,说:“牟雨啊,书是看不完的,知识是学不尽的,特别是你这样从农村出来的学生,一片空白,需要补的课很多呀。不要着急,慢慢来。首先是要搞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再来制定读书计划。当然,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几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牟雨若有所思:“那该咋办呢?”

“我觉得你可以先从人物传记开始看起,看看那些伟人们是如何从一个平凡的开始,成就一个不平凡的伟大。再有,你得抓紧时间把英语补一补,农村的教育,这里差距最大。汉大的奖学金很高,竞争也就很激烈。英语是各个系要求一致的科目,在奖学金的评定上占很大比重。你在成就远大理想的同时,还得把近期的温饱问题解决一下吧?英语好了,读书的范围又可以进一步扩大了,还能为你将来游学世界做准备呀。”

牟雨茅塞顿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牟雨想说这句话,但还是忍住了。这种恭维的话说出来,实在是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于是,牟雨决定用一暑假的时间把这两件事做好:上午看图书馆的时候,就读人物传记;下午和晚上学英语。简单而又规律的生活,让牟雨感到非常充实。两周下来,自我感觉效果显著,心情非常愉快。

回想起来,大学那几年起了最大作用的,就是常老师讲的这几句话。常老师没有要他读世界名著,没有叫他学习高数、计算机,而是给了他两个听起来很不起眼的建议,却恰恰对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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