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阿玛是思虑着事情还是已然入梦故而我不敢出声,只是端着搭有面巾的铜盆静静候在皇阿玛身侧。
皇阿玛显然被我的脚步声所惊扰,他甚至都没有抬眼看着来人便只是缓缓的摆着手示意我下去。许是没有听到我离开的脚步声,皇阿玛这才挣开疲惫的双眸扫向我,许是因来者是我,精神有着一丝松懈,带着无比欣慰的感情,低声说道:“你总是最懂朕的心。”
我低下头不敢让皇阿玛看到我润湿的眼角免得又惹了他老人家伤心。“请皇阿玛节哀。皇阿奶一生修行,慈悲众生,现仙逝寻得往生,众仙接引,已是无穷的福报。”
皇阿玛叹了一口气,沉重的点点头,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朕知道,朕都明白。朕只是舍不得皇额娘罢了,有皇额娘在朕身边,朕还是当年那个喜欢向皇额娘倾诉心事的儿子。只是这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皇额娘一生诵经礼佛,崇尚简朴,就连朕为皇额娘操办的六十寿、七十寿的寿宴都是以尚俭故停宴饮。皇额娘昏迷之际,朕跪在榻前,捧着皇额娘的手唤着,‘母后,儿在此’。皇额娘闻言,睁开双目看着朕,因病重体弱,久久不能道出一语。朕看到皇额娘对朕无限眷恋与感激的目光实感‘仁孝’二字不及皇额娘对朕的恩情。”皇阿玛念及此缓缓阖上沉重的双目,眼角溢出承载着无限哀思与心痛的辛酸泪水。
我望着皇阿玛眼角被泪水润湿的细纹,抬手拾着香帕轻轻拭去那来源于这一辈子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利至尊眼下却对自己母亲离世落下无能为力的悲哀。
皇阿玛仿佛跌入陈时旧梦中,声音里隐约闪烁着一丝得到喘息的幸福。“胤礽是朕呕心沥血亲自教导的皇子,朕总是盼着他有朝一日可以拥有同朕一样的治国理念。一废太子实非朕所愿,朕曾因此事陷入痛苦中而不能自拔。想到朕同胤礽的父子关系再思及朕与皇额娘母子情深,心中甚是感慨万千。朕难以抉择皇太子的适当人选便与皇额娘倾述望得到解决之道。皇额娘知晓朕的苦衷便表态‘如若当下无人可担负太子重责便应暂由废太子担当’。朕当时听了无数的上谏之言唯有皇额娘的教诲使朕从困境中寻得了一丝内心的平衡,也促使朕复立太子的决心。胤礽复立后暂且表现的谦卑恭顺,实则肆意妄为不知悔改。朕念及皇额娘当日的教诲只能将再度废黜太子的决心向皇额娘先行禀告,皇额娘只是嘱朕万不可因此事心力交瘁伤及龙体。朕八岁丧父十岁丧母,皇阿奶薨逝,皇额娘哀哭不能起身,至此我们母子更为感情深厚。”
我哭了,这个站在大清朝巅峰的权力至尊有着常人匮乏的智慧难以描绘的坎坷与悲哀。胤禛他们兄弟几人处心积虑奔波于玩弄计谋以获取追逐这巅峰权力的捷径却怎肯体会这高处不胜寒的悲凉境地。天下有志男儿都梦想着成为一代枭雄问鼎这权力的至高点,可是真的做了这万人敬仰的皇帝后才能深切的体会着对世间最寻常的亲情有着无以复加的依赖。
我将面巾放在已是退了高热还存留余温的水中揉了一把,将覆着温热的面巾轻轻搭在皇阿玛额前,“这些日子您亲自侍疾在前,现下还有诸事等着您安排万不可累了龙体。澜儿去小厨房给您做几样点心,您好歹吃些。”
皇阿玛握拳将带着扳指的拇指扣在额上的面巾上,好似可以通过扳指反复在额前熨帖就可以消除盘踞在脑海中拔除不掉的烦忧。许久他才缓缓启口,声音中蕴藏着几分作为普通父亲那样的无奈与悲哀,“澜儿啊,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本应道出的那句‘蒙得皇阿玛福泽,澜儿这些年过得已然是好’。可是我望着皇阿玛此刻面容上无法消逝的疲惫,终是不愿再同皇阿玛道出违心的答案来。我微微低下头,艰难的道出我从不愿承认这是我生活真实写照的那两个字。
皇阿玛闻声轻叹了一口气,带着我从没有听过那发自高高在上帝王口中道出的心酸同我说道:“朕知道你过得不好。朕多么希望你永远都不会长大,永远都是绕朕膝下讨朕欢心的小若澜。可是,你日渐长大,终要出阁嫁为人妇。曾几何时,朕为你的亲事绞尽脑汁。既不愿你远嫁又实在从这满清贵胄中挑不出一个可以让朕放心托付之人。将你深陷在皇权争斗的边缘实非朕所愿,朕何尝不知年长的阿哥们都在摩拳擦掌用着各自的方式对这张龙椅跃跃欲试。胤禟是朕的儿子,即使他并不与朕亲近,朕也是知晓他的秉性,他一生不肯吃亏故而朕从不重用于他。朕原也不想将你指给他,朕知道他并非值得托付之人。可是澜儿啊,你可知你从不撇清与胤禟的关系使得朕误信这就是你对婚姻精挑细啄后唯一的期望从而造就了你这十几年委屈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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