隳星又沉沉地注视了他一会，方转回视线，推门迈入了光明之中。</p>
无明圣渊作为转换魔气与灵气的仙器，实有明暗两面，双身一体。在明渊玉玦丢失之后，它才成了只吞噬魔修的蛊盆，如今玉玦归位，圣渊方重归完整。</p>
这些事，乃是薛千韶在重伤之际亲口告知的，换作其他任何人告诉隳星，他都必然会当笑话来听，这回却由不得他不信。</p>
直到踏入明渊时，隳星仍觉得眼前之景并不真实。</p>
强盛光亮迎面扑来，此地无论是地上的晶透白砂，亦或是空中的烟岚，都仿佛是由纯粹的光明凝成。再往前望去，便可见到蕴含流光的大湖，横无际涯，几乎填满了视野。</p>
除了轻柔潮水声外，明渊中半点声息也无，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此地就是这般静穆，从不曾变过。</p>
隳星失神了片刻，感觉他成魔后苦苦压抑的躁动、噬血、疯狂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冲散，随即又更强烈地反扑。在二者拉锯之间，那沁入骨髓的痛楚，直要将他一分为二。</p>
他强压下那些叫嚣着的痛意，将薛千韶从须弥珠中抱了出来，带着他一步步浸入湖水中。</p>
随着他们深入湖中，薛千韶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然而对隳星而言，潮水的每一下轻拍，都像在火烤过的伤口上猛撒一把盐，刺痛难忍，他不得不在水深过肩时停下脚步，与心脏的绞痛抗衡。</p>
用意志挨过那一阵之后，隳星运起了明渊的力量，注入到薛千韶的经脉中。先前他只知薛千韶气息奄奄，一直不敢仔细探他的伤势，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薛千韶的配剑并不在丹田中。</p>
隳星这才想起薛千韶早就说过，他的本命灵剑在天劫中受损之事，只是当时未能深问，就被薛千韶忽悠过去了。剑修身剑一体，剑身损毁往往意味着道心动摇，并非单纯的外力所致。</p>
而在隳星附上青暝的身，欲亲自动手杀了莫违时，薛千韶却以本命剑阻止了他……恐怕早在那时，薛千韶就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一直死撑着罢了。</p>
──然而，他却还是替自己杀了莫违。</p>
恍惚间，隳星又想起几日前，薛千韶曾问过他：倘若那个代价是我呢？</p>
他明知薛千韶从不开玩笑，当时却为何没能听进去呢？如今回想，恐怕薛千韶是因为算到了结果，才会做出如此探问，可即便如此，薛千韶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陪着他，走向早已知晓的结局。</p>
他究竟是抱持怎样的心情，来度过这一切的？隳星不敢细想。</p>
隳星喃喃道：「不值得，他当然不值得拿你来换……」</p>
如今一一抚过薛千韶的伤，他只觉越来越心惊。杀害莫违的反震伤、修为流逝的经脉枯竭、婴身消散的创痛，以及本命剑毁的冲击，再加上神魂遭他凌迟的损伤……究竟该有多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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