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逐转过头，面对周明赫，“说好在一起，也包括一起死。”</p>
他们看不见彼此，却能感觉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倒脸上，湿润温暖，让人想到阵雨后的下午和夏日的森林。</p>
“我想过你已经死了。”张逐说，语气仍然平淡不惊，“被人发现，正躺在冷冻柜里，等人认尸。或者没人发现，正躺在某个地方，静静腐烂。”</p>
“如果你找到的是我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做？”这个问题在周明赫决定要死那天，就已经想过无数遍。张逐发现他的尸体会怎么样，会崩溃失智，还是依旧冷漠淡然，他猜后者的可能性更大。</p>
“什么也不做。”</p>
他猜对了，却不太甘心：“你至少该把我带走下葬。”</p>
“你说过，给死人修坟是为活人纪念。我不用纪念你，因为我会和你一起。”</p>
“所以你……那时就想好了？”</p>
“嗯。”</p>
周明赫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的手伸过来拉张逐的手，指甲抠在对方的手心，用尽全力握着他。</p>
在他们紧扣的掌心中间，是一个关于死亡的重大约定。</p>
周明赫心情突然明朗愉悦起来，情绪也开始高涨。不知道这是确定张逐会陪他一起去死产生的快感，还是躁动期的情绪转变逐渐攀至巅峰。</p>
他更宁可相信是后者，是疾病的原因，如果因为张逐愿意陪他去死如此高兴，未免显得他太过卑劣。</p>
自杀说起来很简单，真要去执行却有意想不到的困难。他最痛苦、死意最盛是抑郁期严重的时候，那时他什么都做不到，连死也不能。而在精力相对充沛的躁动期，那些复苏的愉悦感受又让他想再坚持坚持，万一能够从此摆脱那巨大的情绪黑洞，万一能慢慢好起来。他不是没想过好起来，再回去，再重新和张逐子在一起。</p>
他就在这样的循环里，一次又一次从山顶直坠谷底，直到彻底相信自己再不会有好起来那天。</p>
在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他顾不上会给别人添麻烦，在客栈里上吊。老天偏不如他愿，房梁崩塌，将他摔了下来。</p>
看到有人在景区自杀的新闻，从百米悬崖跳下，再无生还可能，这似乎给他指出一条明路，他也来到虎跳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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