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手僵了一瞬，反问他：“谁跟你说这个词语的？”</p>
林舟垂着眼，正专心嚼嚼嚼虾，闻言摸了摸额头的青紫，说是林志刚。</p>
“林志刚是谁？”</p>
“他说他是我爸爸，我是小贱.种。”</p>
英语老师沉默了很久，慢慢地给他剥虾壳。半晌，她才开口：“他才是贱.种，你不用理他。”</p>
“小舟，只要你好好读书，等你长大了，你一定会脱离这个家庭的。”</p>
老师说话的样子很平和，林舟哦了一声，乖乖叼着虾吃饭。谁知第二天上午，趁着林舟还在上课，她便满脸寒霜地带着街道办事处的人，砰地闯进了满是酒瓶的林家。</p>
附近的邻居笑着看热闹，众目睽睽之下，林志刚红着脸对她连连道歉：“是我喝酒误事，哎哟，我嘴贱！你放心，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p>
年轻的英语老师这才离去。</p>
然而放学后，刚一进门，林舟就被男人兜头一巴掌扇倒在地。</p>
鼻血将宽大的旧衣服染红，他大概以为林舟并不记事，于是掐着小孩细弱的脖子，破口大骂：“杂种，老子当初就应该让你冻死在路边！”</p>
“要不是老子不能生，你以为你个没人要的孤儿有福气当我儿子？！还敢告状，你看这个世界上有人在乎你吗！”</p>
第二天上午，林舟顶着青青紫紫的伤痕，面无表情地小心坐下，避开腿上的伤口。然后就听见台上严肃的班主任说，英语老师过分干涉学生隐私，停课一周，留校查看。</p>
他翻开语文课本，上面正好有一个词语填空，是两个字：公平。</p>
林舟一笔将那两个字划烂。</p>
自那以后，林舟再被打就直接去逃去报警，林志刚这才收敛了一些。在他的描述中，他和妻子一直生活在乡下，直到妻子病死，他才带着儿子来市里打工上学，他会喝酒也是因为太过思念妻子。</p>
只有听过无数次林志刚梦话的林舟知道，林志刚结过两次婚，都因为生不出小孩离了。父亲死了，只有一个叫林小草的母亲住在乡下，林志刚嫌弃她又老又没用，几乎与林小草断绝了联系。</p>
他偶尔喝醉了，还真把林舟当成“亡妻”的儿子，泪眼朦胧地大发慈父心，活得宛如一个荒诞戏剧的笑话。</p>
怀揣着这样一个真相，孤零零的林舟最喜欢家门口的那根狗尾巴草。</p>
因为周围的野草野花都是成群结队，只有这根毛毛草单独生长在泥土缝隙里，周围什么都没有，和他多像。</p>
再后来，英语老师升职加薪，林志刚因为家暴未成年入狱，他也因为没了监护人，被一个陌生冷淡的老太太再次领回了林家。</p>
林小草是个很沉默的老人，得知林志刚进监狱后，从没想过去探望他。对于林舟小心翼翼的讨好，她不拒绝，也不主动接受。</p>
某天下午，林舟去废品站找林小草回家时，听见另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哎，你这是何必呢？”</p>
“他在林家户口上，你就算不养，他以后也还是要给你养老的嘛。”</p>
林舟停下脚步，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假装上面沾到了什么脏东西。</p>
很久以后，他才听见林小草的声音，淡淡的，和以往一样冷漠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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