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在这房狭小封闭的空间,将积蓄了将近一整天的所有提心吊胆和忐忑不安甚至愧疚自责,统统发泄了出来。
哭出来后向暖堵闷的心里登时舒畅不少。
她深深地吐了口气,将眼泪擦干净,推开门下车。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骆夏在车后方。
不知道他站在这儿多久了,但肯定不是刚刚过来。
向暖才哭过的眼睛通红,眼尾处的红晕还没褪去。
她一下车就猝不及防地撞见他,人登时怔愣在原地。
骆夏走过来,什么都没说,只伸出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向暖眨了眨眼,眸子又开始发酸。
须臾,骆夏才开口,嗓音低沉又温柔,说:“以后想哭的时候,能不能来找男朋友?”
“你可以躲他怀里掉眼泪的,向暖。”
向暖抿了抿嘴巴,带着鼻音乖乖答应:“好。”
接下来的三天,向暖都在医院陪床。
也因此,这几天每到吃饭时间,她都会被骆夏拉着去医务人员的餐厅吃。
有时遇到他的同事,向暖不免被问是他的什么人。
骆夏每当这时都会牵住她的手给别人看,笑着回答:“我女朋友。”
坦荡的语气中隐隐地含着炫耀。
很快,几乎整个普外科都知道了她是骆夏的女朋友。
骆夏虽然这几天每天都会往向琳的病房跑,但一直到向琳出院当日,恰好白天休息的他才买了礼品,特意去了向琳的病房探望她。
很少穿西装的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配西装裤,衬衫下摆束在裤腰里面,被用皮带扎紧,勾勒出性感的腰线。
向琳这会儿精神已经恢复很好,一见到他就笑语盈盈的,很热情道:“骆医生,快坐。”
骆夏走过来,把东西放到旁边,表现得很从容镇定,语气歉意而诚恳地说:“叔叔阿姨好,抱歉之前每次过来都在工作,也怕打扰阿姨休息,就没特意介绍自己。今天没班,过来看看您。”
向琳连忙回:“没关系,理解。”
“我是向暖的男朋友,叫骆夏。”骆夏说这句话时偏头望向站在旁边的向暖,深邃的眸子里染上笑。
“骆夏,”向琳笑说:“你快坐。”
等骆夏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向琳就笑吟吟地问:“骆夏,你跟暖暖认识多久了?”
骆夏坦然地回答:“十年了。”
“我们是高三同班同学。”
向琳和靳朝闻都有些意外。
“那你也认识言洲啊?”
骆夏嘴角噙笑回:“认识,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
向暖靠住床头柜,垂眼看了看骆夏,又扭头望了望母亲。
嘴角牵出一抹无奈的笑。
她早已经不再对他们都不记得二十一年前就见过对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
毕竟时间真的太久,二十多年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很多。
容貌、声音,身高体型,甚至生活习惯。
记不得才正常。
况且,骆夏连她这个经常一起玩的小伙伴都不记得,更不要说当初没见过几面的母亲。
是她太在意,把他当成了晦暗生活里的光,想要紧紧抓住,所以印象深刻。
因为向琳的原因,向暖这周六日也没去丰汇跳舞,而是开车回家陪了向琳两天。
骆夏也因为有手术,没能在周六日休息。
七夕节那天是周三。
骆夏很不巧的有个手术到晚上九点半才结束。
向暖已经提前跟他约好等他下班后到她家里吃饭。
之前她尝过骆夏的厨艺,这次想做饭给他吃。
向暖下班后就去买食材,然后开车回家去准备晚饭。
忙碌到九点多,所有的饭菜都被她端上桌。
向暖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甚至贴心地给他准备了男士拖鞋。
她窝在沙发里抱着板子看剧打发时间,等着骆夏。
十点过一刻。
门铃响起。
向暖立刻放下平板,跑去给他开门。
门被她拉开的那一刻,向暖看到一束紫色的满天星。
像极了那把他们曾经共撑的紫雨伞的缩小版。
骆夏把花递给她,语气歉疚地说:“抱歉,久等了。”
向暖杏眼微弯,开心地抱过花来,语气明朗:“没事,不必抱歉。”
“以后也不用感到抱歉,医生的职业性质如此,我都理解的。”
她捧着花闻了闻,语调扬着:“鞋柜里有拖鞋,你自己拿。”
“好。”骆夏打开柜子,看到里面崭新的男士拖鞋,眉梢轻挑。
他穿上拖鞋去客厅的时候,向暖已经把花放进了花瓶里,正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还举着手机不断拍照。
须臾,她才转身小跑过来,拉开餐椅,在他对面落座。
骆夏在动筷之前先给向暖盛了一碗豆腐鲫鱼汤放到她手边。
向暖忍不住说他:“你别管我啦,自己吃。”
骆夏只笑不语,又帮她往杯子里倒好果汁才低头吃饭。
向暖有点紧张地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观察着他的反应。
须臾,她见男人嘴角微翘起来,噙着笑说:“很好吃。”
得到了他的肯定,向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你这周六还去不去丰汇?”骆夏喝了口汤,问向暖。
向暖沉吟了下才说:“去吧,白天去丰汇,晚上回家跟我妈和靳叔叔吃饭。”
骆夏点了下头,提醒向暖:“周日记得带阿姨去医院复查。”
向暖莞尔,应道:“知道的。”
她说完,夹起一个虾仁来,刚要吃,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向暖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房东后微微蹙眉,接通。
“杨阿姨。”她礼貌地喊人。
“小向啊,”对面的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阿姨想跟你商量件事,就是我租给你那房子吧,不能继续租了……”
“可是还没到期啊。”向暖拧眉道。
“这我知道,我会把剩下的房租还有押金都退给你,”对方语气和态度都还算诚恳:“但是下周之前你得搬走了,抱歉啊姑娘,我这边实在是着急,最晚只能等到下周一。”
向暖沉了口气。
对方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她回道:“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手机微信登时发过来一条转账。
向暖没有说话,点了收款后闷头往嘴里塞了块肉。
心里堵堵的。
本来很高兴的。
因为能跟骆夏一起在七夕晚上吃饭。
这下自己突然要重新找地方租住,就很烦躁。
倒也不会无家可归,最差的情况不过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回家去住。
但那样通勤要两小时,因为距离实在是远。
“向暖?”骆夏声音温润地唤她。
向暖撇嘴,将嘴里的肉囫囵咽下去,低落地呢喃:“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骆夏没有问她怎么了。
她接电话时他都有听到,虽然对方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但也听了个大概。
须臾,她呼了一口气,重新扬起笑,若无其事地道:“没事,这里不能住了我再找房子就好,还有好几天呢。”
“不过这样的话……周六我就没办法去丰汇了,我到时候得去看房。”
骆夏凝视着她,眉骨微微压低了些,欲言又止。
最终只点了下头。
吃过晚饭,骆夏去洗碗刷锅收拾厨房。
向暖窝在沙发里,已经开始在租房软件上寻找工作室附近的房源。
但找房子租住真的有太多因素限制。
能找到自己特别心仪的也很难。
向暖筛选了好半天,都没找到一家合适的。
骆夏从厨房出来,坐到向暖身侧,看到平板上的房源界面,又抬眸望向她。
片晌,他开口低声问她:“要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你怎么办?”
向暖没抬头,毫不犹豫地回他说:“那就只能暂时回家住了,就是通勤时间长一点。”
骆夏不是不知道靳家和她的工作室距离有多远。
时间长的可不止一点。
是从半个小时变成两个小时,长了三倍。
那样她该多累。
她是不是忘了他跟她说过的话。
她答应了他委屈了可以找男朋友哭,那有困难为什么不找男朋友帮忙?
骆夏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郁闷。
他突然从她手中抽走平板,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住她。
向暖微蹙眉,轻推了他一下,没推开,反而把他惹得越吻越凶。
向暖还从没被一贯温柔的骆夏这样猛的亲过,一时懵掉,也无从招架。
她愣了片刻,就轻易地被他勾着沦陷,坠入了他的亲吻中。
绵长又激烈的一吻结束后,向暖靠在他怀里平复呼吸。
骆夏搂着她,低沉的嗓音微微泛哑,在她耳畔边说:“我是你男朋友。”
向暖被他说得茫然,有些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强调这件事。
而后她就听到骆夏继续低声说:“所以你有任何困难,有任何委屈,都可以第一时间找我。”
“我希望我是被你需要的,”骆夏认真地一字一句道:“而不是出了什么事,你都想不起我,独自强撑着,一个人去扛去面对。”
“你懂我的意思吗向暖?”
向暖的眼眶登时发酸泛热,她快速地眨着眸子,努力将蒙在眼睛上的那层水雾消化掉。
视野渐渐地重新清晰起来。
发紧的喉咙却一直哽住,久久发不出声音。
向暖没说话,只点点头,然后抬手环紧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前。
这么多年来,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父母离异后,她独立的性格就已经养成了。
那几年母亲起早贪黑的工作养家,她知道母亲很辛苦,所以懂事地不吵不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睡觉。
后来母亲再婚把她带到了靳家,她当时其实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也一直在尽量避免给靳言洲造成困扰。
因为太过独立,向暖总会下意识地避免给周围的人带去麻烦。
出了任何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求助,而是自己解决。
但很奇怪的是,前段时间母亲生病,她及时联系了骆夏。
那是唯一一次例外。
就在向暖慢慢消化着情绪的时候,骆夏再次说了话。
他轻吻了吻她的秀发,才用商量的语气温柔道:“你想找房子,我陪你一起找。但是如果到周六日还找不到中意的,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先搬去我那边住?”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他为什么连说话的措辞都能这么温柔。
向暖被他一句话弄得热泪盈眶。
须臾,她吸了吸鼻子,温哝软语着乖乖答应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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