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吃的很快。 刚上桌的一大盆酸菜粉条腊肉,被他刨了一大碗,嘴角还挂着油。 刚要盛第二碗,林奇一把摁住了他的筷子:“林阳,奶奶还没动筷子呢,你怎么就先上手了,一点不懂规矩。” 这一盆菜,放在这个年代,闻着都香。 更别说吃到嘴里了。 林奇刚才哈喇子满嘴,碍于奶奶还没动筷子,他都没敢多看一眼。 谁知道,林阳进门就夹了最大的几块肉。 “你懂规矩,你昨天窜酒局?” “你懂规矩,你哭天喊地求老太太帮忙,到大队为难我爹,给你搞了个文书。” “你认识几个字?” 林阳一点也没客气。 林奇的窝囊废样,大字不认识几个。 要不是老太太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拿捏了林大山愚孝的秉性。 文书这份工作,就算空着,也不可能给林奇。 “哎呦呦,我说大嫂啊,你们家阳子可真是出息了。早上干了那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现在还排挤起我们家林奇了。” “今天敢和韩知青钻被窝,明天说不定就能干杀人放火的事情。” 孙翠花靠在西厢房的门上嗑着瓜子,白眼直翻。 说话的时候故意朝着老太太秦淑贤,摆明就是在挑事。 “小阳!” 忙里忙外的张桂英擦着额头上的汗,瞪了一眼林阳:“你今天咋这么没规矩,长辈还没动筷子呢。” “我爹又不嫌我。” 林阳说着,又扒拉了一碗吃的狼吞虎咽。 林奇看的嗓子蠕动,胃液翻滚,肚子咕咕直叫:“奶奶,你看看林阳,这还把你放在眼里吗?” “老大,你们家林阳是啥意思,是没把我这个奶奶当长辈?” “我们老林家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有这个不要脸的后生,真是丢人!” 秦淑贤年轻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善茬,不然也进不了林家的门。 她老了,却没糊涂。 林阳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和老二家这两人是外人。 “混账玩意,说话嘴上不把门!赶紧给老子滚起来!” 林大山心里暗爽,这小子说了自己平时不该说的话,但还是从后面踢了一脚林阳的屁股。 林阳端着碗起身,趁机炫了一个白面馍,干了一碗白开水:“老太太你说得对,我不要脸,但我吃你们家饭了还是吃你们家肉了?” “林大山,你听听你家这孽障在说什么!” 秦淑贤气的手里的拐杖就抡了起来,朝着林大山的后背打去。 林大山不吭声,佝偻着背等着挨打。 这些年,他挨过的拐杖不在少数。 反而是老二,就是宝贝疙瘩,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老太太,我哪句说错了?” 就在此时,林阳抬手抓住了拐杖:“这些年你把我们当一家人吗?我爹你想打就打,我娘你想使唤就使唤。” “我说大哥,你们家小阳可真是出息了,连自己奶奶都敢说,他能不要脸的和韩知青睡在一起,我这个当婶子的现在都不觉得稀奇了。” 看到这一幕,孙翠花的嘴角比枪口还难压。 林大山这一家子越闹,越不讨好,以后老太太压箱底的那些陪嫁,都得归她一家子。 况且现在林奇当了红山大队的文书,她这个当妈的,腰杆比谁都硬气。 “小阳,别说了!” 张桂英急了,她也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林阳今天这么虎,敢当众数落老太太。 这要是传出去,林阳还要担一个不孝顺的罪名,这可能让村里的那些大舌头在地头指指点点半年。 “反了,真是反了,老头子你睁开眼看看啊,看看你这群不孝子孙是怎么对待我的!” “我不活了,不活了!” 秦淑贤气的拍大腿,哭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臭小子,看我回家不抽死你!” 林大山强行让林阳松开了拐杖。 “婶子,林奇当不当文书,关我们屁事。还让我妈提着家里的肉和菜,亲自下厨给他庆祝。” “他这个狗玩意也配?” 林阳今天是打算撕破脸的,一点都不留情面:“林奇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有的是机会让他还回来!” 君子报仇,半年不晚。 改革开放在即,他现在没时间搭理林奇这种货色。 打猎赚钱,改善家里的经济,积累资本才是首要任务。 何况。 前世给这瘪犊子养了四十年的儿子,这一世,怎么也得慢慢虐他。 “爹,娘,咱们回家。这盆肉就算是喂狗,也不给这帮白眼狼!” 林阳端着半盆子酸菜粉条腊肉,热气腾腾的白面馍,拉着瑟瑟发抖的张桂英就出门。 林奇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出,典型的窝里横,欺软怕硬的主儿。 今天,他被林阳的反常吓坏了。 “娘,我……我回去收拾这小子!” 林大山看了一眼发疯的后妈,支吾了一声,一家三口迅速出了门。 “你小子发什么疯?” 出了门,林大山才点了根烟,瞪了一眼林阳:“要是把你奶奶气出个好歹,你二叔饶不了你。” “老太太要是能气出个好歹,早就出事了,还用等今天?” 林阳搂着张桂英的后背,抱着饭菜:“真要是把我娘累趴下,我管他是不是二叔。” 这一家子,不硬气一点,他们从不知道收敛,只会变本加厉。 “小阳。” 张桂英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轻轻抚摸着林阳的头:“长大了,知道护着娘了。” “爹,以后别愚孝,你看看那一家子谁把我们当自己人了。我娘才是你的后半辈子。” “回家,这盆饭菜,咱吃。” 林阳说完,就和张桂英走在了前面。 推着自行车的林大山低着头思索了很久,突然反应了过来,追上去就被林阳的后脑勺一巴掌:“你小子,不是要把这盆菜喂狗吗?你敢骂老子?” “爹……我口误!” 林阳讪讪一笑,父慈子孝的这场面,在他梦里徘徊了三十多年,如今终于有了再来的机会。 …… 第二天,天刚亮。 林阳就背着军绿色的大水壶,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刚到村口的大石牙,就看到赵二狗骑在自行车上,叼着根卷烟在吞云吐雾:“阳子,咱们今天就正式做一次回响子!” “走,阳哥带你发财!” 林阳跳上自行车,扛着裹住的猎枪,两人直奔小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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