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刘聪正在朝堂议事,催问各路军马进攻洛阳的情况。 有大臣详细汇报,洛阳防备空虚,城中饥馁,人心涣散。迟则明年开春,定见分晓。刘聪也知道急不得,现在已经年末了,明年开春也不算晚,这一次一定要稳扎稳打,必须拿下洛阳,覆灭晋朝。 此时,忽有宫人踉踉跄跄跑了进来,一边磕头,一边痛哭,道:“汉太后单氏薨逝了!” 刘聪猛然从皇座上站起,往后宫就走,那个宫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停地抹眼泪。 刘聪一边走一边怒问:“我宰了你丫的,胡说些什么,敢在朝廷上开这样的玩笑?是不是皇太后让你来唬我的?” 宫人啼哭不已道:“小人万死,也不敢糊弄皇上,太后果真悬梁自尽了!” 刘聪一听如五雷轰顶,他爹死他都没这么五内俱焚,快步跑进了单氏寝宫。 只见单氏已经被宫人从梁上放了下来,脸色乌青,嘴角流涎,颈前有一道深紫的勒痕,看来已经死去多时了。 刘聪也顾不得人死身脏,扑到跟前,将人抱起,紧紧搂在怀中,大声痛哭道:“早晨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宫人婢女皆跪倒一片,啼哭震天。 刘聪突然问道:“说!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刘聪和单氏私通之事,几乎举国皆知,基本也不用避嫌了,他十天倒有八天都在单氏这里安歇。 侍奉之人,大都为匈奴部族的奴隶,他们素知匈奴有收继婚的风俗,所以见怪不怪。 婢女小优是个有胆识的,跪爬向前,道:“陛下上朝之后,皇太弟刘乂来请安,不知为何,非常生气,把我们都轰了出去。然后就听到了他和太后的争吵之声,具体说的什么,没有听清,而后皇太弟就气哼哼地走了……” “然后呢?”刘聪揪扯住她的脖领子,满眼怒火地问。 “然后太后一直哭,说不用我们服侍了,她想自己静一静。多半日没动静,我们觉得不妥,敲门也不应,于是撞开门,进去一看,皇太后她就……”宫女小优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刘聪看着单氏,一阵迷糊,问道:“太后可曾留下书信吗?” 宫人道:“没有。” 刘聪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他怒道:“真是狠心之人,居然只言片语也没给孤留下……” 负责嫔妃殡葬内务的臣僚官属,和宫人太监也已经到了,黑压压跪倒一片,刘聪起了身,道:“你们小心伺候太后,我要厚葬与她……” 回到偏殿,刘聪命人即刻把刘乂抓来,手下护卫军转身就走,不多时刘乂便被五花大绑,捆绑进殿。 刘聪上去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怒问:“你早上跟你母亲说了什么?” 刘乂虽也是匈奴血统,但是刘渊从小就给他安排了诸多汉学鸿儒为师,汉家礼仪教化早已深入骨髓。 在他眼里,母亲和兄长,这就是违背纲常,以前总有风言风语传到他耳朵里,他还不以为意。也曾旁敲侧击,警示过母亲。 万没想到早晨问安定省之时,居然看到刘聪从母亲寝宫出来,面带春意,喜笑颜开。 所以一时羞愤不已,对着母亲说了一些难听的狠话,不想母亲在他走后,居然悬梁自尽了。刘乂本就伤心欲绝,被兄长暴揍,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迎着他喷火的目光道:“她本就违背纲常伦理,私通与你,还不知羞,如此有失捡点,简直荒淫无耻,……” 刘聪也顾不得了,铁拳刚腿,一顿拳打脚踢,直把个娇憨粉糯的皇子打得面目全非。 刘聪最后抓起他,道:“世人谁都可以说她,只有你不行,当年她是为了保全你,才委身于我,没有她你会是皇太弟?看没看见刘和?看没看见刘恭?我是怎么对付他们的?不是为了博她一笑,我会惯着你!” 然后又是一顿狠打,终于有宫人跪在一侧,喊道:“陛下息怒,皇太弟没气了!” 刘聪才罢了手,命人将奄奄一息的刘乂抬回府去。 此时皇后呼延氏听闻刘聪暴揍了刘乂,知道单氏一死,刘乂恩宠肯定由盛渐衰,于是立刻去拜见帝太后,刘聪的生母,张氏,由她出面劝说刘聪。 张氏到来,见儿子刘聪余怒未消,紧锁眉头,于是进谗言道:“父死子继,天经地义,陛下承继高祖刘渊的事业,传位于你,陛下就该把皇位留给自己的儿子。他刘乂算干什么吃的? 再说陛下可曾考虑过,百年之后,刘粲他们兄弟几个,一定不会有后代存世了。”说完掩面哭泣不止。 刘聪自然知道母亲所说非虚,叹了口气道:“您不要着急,这件事情,容我慢慢思量,一定会解决的。” 张氏道:“请陛下速决此事儿,以免夜长梦多,发生变故。 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弟身边谋士良臣很多,看到刘粲兄弟业已长大成人,难免会焦虑不安,万一有小人从中挑拨离间,祸患说不定就在眼前了。” 刘聪心中一震,但还是面无表情,道:“知道了,母亲,安歇去吧。” 却说刘乂被抬回太弟府,他的舅父光禄大夫单冲闻讯赶来,一看刘乂的惨状,禁不住抱着他,放声大哭,一面命人请太医医治,一面苦口婆心道:“殿下,以前有你母亲从中保全,你才恩宠日盛,如今她撒手而去,你处境堪忧了。 世间一理,无论如何儿子都比弟弟要亲近。而且皇上早有了让河内王刘粲当太子的心思,殿下你没看出来吗?此次不如借着太后薨逝的机会,殿下请辞太弟,让位给刘粲,为太后守陵尽孝去吧,或可保全性命。” 刘乂不以为然,把母亲之死,都记恨在刘聪身上,心下诸多算计,只是不好明说。于是倔强道:“我为什么要躲避?这皇位本来就是我的,不过我当年年幼,被他哄骗了去,如今我已经成人,刘聪死的那天,兄终弟及,我来继位,有什么不可以的?更何况我父亲高祖刘渊不是也这样继位的汉王吗?等我百年以后,自然再把皇位传给刘粲兄弟就是……” 他舅父单冲,苦劝不听,禁不住内心伤痛,刘乂毕竟年幼,不知道皇家夺嫡多么的凶残险恶,血流成河。看看晋朝八王之乱,就知道了,前车之鉴,言犹在耳。 心内虽急,见他伤势沉重,一行血,一行涕的,由不得内心怜悯,也不好再说,打算日后,捡机会适当,再慢慢规劝……务必让刘乂让出这要命的皇储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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