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心里恨得咬牙，却也只能压着脾气冲他使眼色：“不是我！”</p>
古启城看到她挤眉弄眼，如梦初醒，哪怕听不见，他也看到了高氏的否认。说实话，他对桃花是用过真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只身去小山村里接人，这份感情不只是因为皮相，而是他真的喜欢桃花这个人！但是，再喜欢，人也已经没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比较要紧，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伤心，反问道：“不是你是谁？”</p>
“我不知道。”高氏抽出帕子，一甩后捂着眼睛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一进门你就冲着我嚷，夫君，你为了一个丫鬟这样对我，实在太让人寒心了。我爹娘要是知道你做的事，肯定也会生气。”</p>
她是故意提及“爹娘”，就是希望古老爷看在高府的面上不要太过苛责。</p>
古启城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没有贸然出声。</p>
古老爷眉头紧皱：“想查出是谁杀了人，把你们院子里的人叫过来问一问就知道了。”</p>
高氏：“……”</p>
她摇了摇古启城的袖子。</p>
古启城瞪她一眼，却不得不帮忙：“爹，桃花终究伺候了儿子一场。如今人没了，儿子只想让她入土为安，不想多生是非！”</p>
反正赶紧把人埋了，大事化了就对了！</p>
他扭头看向顾秋实，“你派人盯着我院子，看见一个死人就赶紧抬到父亲面前告状，别说你是为了给桃花讨公道，这话我不信。桃花都要死了也不见你出手相救，你对她根本就没有情意。我看，你是生怕父亲不生气，生怕父亲养好伤，只有父亲不好，你才能是你接手家业。古启华，你装作一副清高的模样，可你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为了银子家业不择手段！”</p>
他满脸义愤填膺，好像顾秋实跑来告状就是为了不让古老爷静养似的。</p>
顾秋实不疾不徐：“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当初我是在山崖底下捡到桃花的，你们不是大夫，不知道我为了救她付出了多少好药和精力，她活着，也能证明我的本事。你们却把人弄死了……”</p>
古启城眉头打结，听不见真的很不方便，他压根不知道古启华又胡扯了什么，压根没法反驳。</p>
高氏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打断他道：“胡扯，你根本就不打算救桃花，人都要死了，你还不出手……”</p>
顾秋实不客气地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我师父是隐士高人，我得了他的真传，这人哪怕只有一口气，我只要出手就能救回。桃花险些把我们母子害死，我想让她多受点罪不行么？”</p>
人都死了，之前想不想救，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p>
古启城听不见，急得团团转，回头看见书写的丫鬟抱着笔墨纸砚跟在后头，眼睛一亮，招手让人进来。</p>
古老爷听着几人争执，看向了古管事。</p>
主仆多年，只一眼，古管事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悄悄转身离去。</p>
古启城的丫鬟慌慌张张铺开笔墨纸砚，把那些话写清楚时，古管事已经去而复返，跟在他后头的还有一大串下人。</p>
凡是古启城院子里伺候的，包括高氏的陪嫁，全都赫然在列，古管办事妥贴惯了，甚至连大门之外守门的人和路旁洒扫的粗使下人都叫了来。</p>
浩浩荡荡三十多人出现在门口，光线都挡了。屋中的人不发现都不行，古启城夫妻俩回头看见这般情形，都呆了呆。</p>
二人相视一眼，瞬间有了决断，必须把这些人立刻带走……高氏掐死人这件事情细较起来没什么要紧，桃花是有卖身契的，惹恼了主母，死就死了。</p>
报警的是古老爷绝对不赞同他们的做法，在古老爷有意将家业交到亲生儿子手中时，古启城这个养子就处处不对。</p>
什么都不做是错，做了也是错。</p>
古启城立即道：“爹，您需要养伤，这些事情就交给儿子去查吧。稍后儿子查明了，一定给您一个交代。”</p>
“不费什么神。”古老爷吩咐，“问吧！”</p>
古启城院子里的人都被他收服，但那些人归根结底还是府里的下人，卖身契在古老爷手中，今儿阵仗闹这么大，很明显古老爷不想给儿子留面子。</p>
愚忠的那一部分人咬定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说没有看见高氏去桃花屋子，或者干脆指认是下人中的谁杀了桃花。之所以没有胡编乱造，就是怕谎言被戳穿，忠于主子要紧，可自己的小命更要紧。</p>
而看明白了古老爷心思的下人就把知道的原原本本说了。高氏进桃花屋中是事实，两人独处是事实，她一走，丫鬟就收尸同样是事实。</p>
并且，桃花脖颈上的指印此时愈发明显，正和高氏的手指，甚至因为她指甲太长，掐桃花时留下的印记和她指甲长短一模一样。</p>
事情查到此处，高氏辩无可辩，她也懒得否认，仰着下巴道：“桃花诅咒我不得好死。她一个丫鬟如此对待主子，不该死么？”</p>
下人们一个个轮流问话，前后已经小半个时辰。正常人还好，古老爷有些疲惫，听到儿媳这问话，他揉了揉眉心：“罪不至死，还有，桃花伤重成这样，已经活不了几天，你对一个将死之人下毒手，实在是急躁。”</p>
高氏坦然认错：“儿媳有错，父亲恕罪。”</p>
甚至都没有请罚。</p>
她脸上毫无杀了人之后的害怕心虚愧疚，古老爷都气笑了。</p>
顾秋实上前，摁住了古老爷的肚子：“爹，别说话，小心绷着伤口。”</p>
古老爷想要出声，顾秋实已经率先道：“古启城，高氏这急躁的性子和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不配做古府儿媳，更不配做古府当家主母。”</p>
高氏以为自己说服了公公就能安然无恙，最多受几句责备，没想到这个从未与她正面交锋的便宜小叔子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是想休了她，把她赶离古府！</p>
或者说，是想赶他们夫妻离开！</p>
古启城看着丫鬟书写完，已经过了好几息，在这期间，他注意到父亲没有说过一句话。也就是说，父亲也赞同古启华的话。</p>
高氏瞪着他：“古启城，你当初说过要对我一心一意，还说要照顾我一生，前者你没做到，后者你要是还做不到，别说我不会放过你，爹娘和大哥他们也不会让你好过！”</p>
其实夫妻之间关起门来谁强一点谁弱一点都不要紧，高氏错就错在慌乱之下当着人前放这样的狠话，古启城是个男人，是要面子的。管不住媳妇，被媳妇大呼小叫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加上他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守了十多年即将到手的家业。</p>
他不知道高氏吼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话，看书写丫鬟那为难的脸色就知道了。他呵斥道：“她说了什么？”</p>
丫鬟是特意挑出来的，由于位置很要紧，古启城害怕自己被丫鬟误导，刻意选了自己的死忠，也是他的房里人。</p>
凡是伺候过古启城的丫鬟，都被高氏为难过。丫鬟面上是不敢，其实心里很想看高氏倒霉，做出一副唯唯诺诺模样，下笔却毫不留情，原原本本写出，下笔时用了心机，连高氏那种趾高气扬的语气都似乎带出了几分。</p>
古启城看完后，整个人气鼓鼓的，也没有试图朝父亲替妻子求情，几步过去抢过丫鬟手里的毛笔，唰唰写就一封休书。写完了后爽快摁了指印，直接丢到了高氏面前。</p>
高氏看着面前飘飘荡荡落下的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古启城，你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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