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私人定制

“这一刻值得我们所有人记录！” “来，我们倒计时！” 在一处套间之外，周义身着黑色西服套装，内里一件淡蓝衬衫配上，红色与粉色格子的领带，一双擦得光亮的黑皮鞋，陪着一组收房的客户。 身后，风衣长裙高筒靴贝雷帽搭配的手机摄影师，是韩舒妍，她双手横举着手机，笑着记录这一时刻。 中间站着的两个人，一位是花白短发，脸带褶皱的母亲节，母亲穿得整整齐齐，一手抓着儿子的手。儿子头发到了脖子，梳着斜分，露出耳朵，但见其白发比母亲还多，眼睛瞪大，想开着嘴巴，定定看着周义面前的房门，在房门上方是写着“乔迁大吉”的对联横额，横额再上方处是红色喜球，喜球的两端，绕着门口两边的上下联。 “3，” “2，” “1！” 周韩二人轮流配合着倒计时，准备揭晓新房的喜悦。 “欢迎刘先生回家！” 当周义拉开房门那一刻，门内两个女子，同时喊道。 这二人，不是物业服务，也非谁家亲戚，她们是如家置业的李晓娜和韦敏敏，李晓娜挂名是如家置业店长助理，其实就是周义的助理；韦敏敏，来自五家新府区如家置业其中一家，年纪上与韩舒妍相仿，两个门童手里还举着杆状的礼花。 周义拉开门后就站在了门外，韩舒妍的相机锁定在了他的脸上。 “不用拍我，拍他们。”周义小声说道。 刘先生和母亲一前一后迈进房门，两个人完全进到屋内后，母亲开心地抬起头，儿子刘先生呆呆地看着正前方，脑袋迟缓地左右各看一眼。 “啪！” “啪！” 李晓娜二人拧开了礼花，喷出的彩片撞在天花板上，又落到了母子二人的头上。 这一间套房里，只见客厅处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是两摞叠起来的发糕，各厅口走廊口门口都分别挂着红纸包扎的桂枝。 母子二人，母亲擦拭着眼睛的泪水，儿子不太灵光的眼神里也冒着水珠。 “阿姨，刘生，这里将是你们的新家，很开心能给二位的房子做一下参谋，希望刘生今后事业腾飞，阖家幸福！” “谢谢，谢谢，谢谢周经理啊。”母亲说着，已经分不清他是笑是哭。 “来我带你们走一走！”周义说道。 “哎。”母亲回答，手还是抓着儿子。 “来，我们先到客厅。”周义喊道，带着母子往客厅发糕方向走。 摄影师韩舒妍和门童李晓娜等三人跟在母子背后。 “发糕，有发达和高升的意思，也祝刘生事业发达，步步高升！”周义念着手机里的唱词。 “谢谢，谢谢。”母亲回应道。 儿子的状态不是太好，张着嘴巴，教育眨着眼睛。 “看完客厅，接下来我们看看厨房！”周义喊道。 厨房里，橱柜燃气灶冰箱都贴上了红色剪纸，喜气弥漫到全屋。 “按照府城习俗，入伙一定要在家里开火，也就是一定要在家里炒菜啦。”周义继续喊道。 “来，刘生！”周义回头对目光呆滞的刘生说道。 说完话后，周义让出了位置，让母子二人处在最前方的活动位置。 母亲拉着儿子到灶台处，以手拧的动作示意儿子拧开燃气灶，儿子眨着眼睛，痴痴地看着，把手搭在燃气灶旋钮上。 火苗亮起那一瞬间，只见儿子抖动着嘴唇。 周义回过头，擦了一下眼睛，戏到这里也就可以了，再掉泪就假了。 这都是他们连夜的成果。这所套房，是一业主挂在如家置业计划出租的，房子的情况是业主收了开发商交付的精装房，但交付品质太差，有瓷砖不平且空鼓、落地窗门滚轮滚不动、橱柜板松动等问题，开发商的处理方式是免物业费，只是业主暂时没有资金进行翻修，便想着先挣租金维续。 周义挑了这套房，并且私掏腰包布置房子，给这对母子办一场“私人订制”。 起因是在新融城嘉年华的一次巡店，一个销售人员向周义表达了一个困状。 “义哥。”在各门店，周义都说了以家人朋友相称即可，所以这个店员也是这么喊的。 “我想换个门店。”销售人员说。 “你们店就剩5个人了，你一换，那剩四个人可就不好上班了，同事之间也需要休息的。”周义回应道。 “要不你调我长期去驻场也行，总之这个店我没法呆。”销售人员继续说。 周义以为是同事之间的摩擦，便说：“咱们门店的关系没有那么复杂的，有隔阂间隙很正常，但我们的目标是求财，我相信你也一样。” 销售人员说：“不是这个问题，我跟店里的许多人关系都还好。” “那是怎么回事？”周义问。 销售人员没有回答，转身往门店门口走去，还鬼鬼祟祟地躲在门边上。 周义也走了出来，却也不知道这个销售要干嘛。 “找谁呢？”周义问道，眼睛也在扫着门店外各个方向。 销售人员伸出手指点了3点钟方向处一个站着着男子，马上又把手缩了回来。 那处方向有一个垃圾桶，男子穿着一件毛衣，捡起地上的一张纸在那看着，再细看那张纸，大概是就是a3尺寸的海报，这一个垃圾桶的海报，有一半得是门店的。 男子又伸手进垃圾桶，捡起了其他废弃的房产物料。 “怎么回事啊？”周义问道。 “哎，他是我原来一个业主。”销售人员说道。 这个销售人员，也就是同样参与了这次私人订制的韦敏敏。 四年前，作为一名案场置业顾问的韦敏敏接待了那位如今看起来精神失灵的男子，买这套房就是为了结婚，在完成了韦敏敏的接待流程后，男子对房子表示认可。没过几日，男子又带着女友前来看房，女友对房子也是充满了喜爱。 男女两个人又是查征信，整理流水，提交收入证明，方方面面都属于买房客户中的优质人群。 只是当客户开始月供时，开发商的资金链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各方的催款开发商还不上了。辛辛苦苦攒了30多万的客户，日夜煎熬，终究崩溃。 回到周义安排的私人订制里，韩舒妍也曾问过他为什么要办这么一出戏，周义的回答是，这个行业给了他不少东西，他没办法去回馈什么，这出戏不为别人，乃至客户，只为自己，也算在浮华喧嚣的大环境里，给自己一处静地吧。 “来来来，厨房看完，咱们看卧室。”周义唱声道。 房子其实是空房子，这里面许多看起来并不搭的物件，那都是周义借的租的，比如客厅那张大方桌，买的话就得700，舍不得只能借，拿什么借，自然多年混迹的老脸；桌上发糕，一百多一摞；橱柜里的碗筷，超市买的，用完送未来大舅子家去，大舅子不要的话就带回县城老家；燃气灶，开发商精装配的，说是2000，其实网上800，插管即用。 韦敏敏的原客户，从天到地，从墙到砖打量着每一个房间，浑身发抖着。他的母亲在旁跟着，一手牢牢搂住儿子的手。 周义又闪出了房间，心想着这个安排或许能缓解一下这位陌生人的病情吧。 “阿……蓝。”客户轻声喊道。 “哎哟！”韩舒妍叫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手机落地的声音。 就在大家沉浸在营造交房入伙的气氛时，那客户忽然一个甩身，脸刚好撞到韩舒妍调整视角的手机。 客户一手摸着脸，韩舒妍弯下腰来，捡起手机，同时撩起头发。 “阿蓝！”客户突然挣脱了母亲的，两手抓住韩舒妍。 韩舒妍都没来得及检查手机状况，两眼放大，不知所措。 “阿蓝！”客户继续喊着，他所说的阿蓝，就是当年即将结婚的女友，通过相亲认识，年纪上小他一轮。 许多单身男子不愿意去相亲角的原因，不在乎受不了相亲角里面的内卷，也就是拼数字，身高体重多少都是其次，重点在于收入房车存款乃至长辈退休金等等。他俩的合拍也是始于数字，忠于资产，然而所买的房子还没封顶就已确定烂尾，婚纱照就拍了一处场景就离婚了。 一无所有的男人，加入了举横幅的大军，但那有什么用呢？无心上班，无心生活，所有存款借款打了水漂，老婆也没了，多重打击之下，男人终究顶不住而陷入痴傻状态。 周义三步并成两步，走到客户面前，没看一眼，直接把那两只手拨开，并将韩舒妍挡在身后。 气氛僵持了很久，客户年纪比周义略大，但个头却小上许多，他一直看向周义后方。 周义思考了很久终于开口：“阿蓝啊上班挣钱准备买家具去啦。” 客户听懂了周义的话，疑惑地回应道：“上班？” “对呀，你忘了阿蓝是超市收银了么？”门口边的韦敏敏走近几人身边说道。 “是啊，一个月全勤也就3000块，还要给家里1000准备给弟弟买房。”母亲赶紧说。 “上班……对，我挣得……还可以，就告诉阿蓝……挣多挣挣少自己留着就行。”客户断断续续说道。 周义拉着惊魂甫定的韩舒妍离开众人，走出了套房，走进电梯。 “是我不好，对不起，没有预估到这一情况的发生。”周义说道。 韩舒妍已经平静下来，回应道：“没事的，也没有什么意外。” “手机没事吧？”周义又问道。 韩舒妍点亮手机屏幕，并划了几下，说：“还好，带了套。” 周义连声笑道：“对，安全。” 韩舒妍未拿手机的手，两指捏住周义，力度透骨。 两个回到了车里，周义。 “什么情况啊这是？”周义笑笑说，即便知道还是装傻。 “没有情况！”韩舒妍笑着把头扭向一边。 但见周义系上安全带，右手点在了“印章”上。 “哎，不许擦！” “你这个女人。” 说完，周义两脚一蹬，拉扯着安全带，两手按住了韩的双肩，这一回他要把印章留在自己嘴上了。 鼻息与口红的味道，心跳与四手的刺激，在这一刻充满车内，路边的阿姐来车位本想贴费用单的，一到车头，赶紧躲开了。 周义坐正位置时，嘴唇跟吃了火龙果差不多，有一个逻辑说，男人给女人送口红，不完全为了女人的美，也为了自己的需要。 “周义。” “啊。” “你真的很不一样。” 周义从手扶箱上抽出一张纸巾，嘴脸一顿擦拭，完后说道：“哪不一样了。” “总之，就是跟一般的中介不一样。”韩舒妍说。 “你是没看到而已，我比许多中介玩得更过火。” “反正我没看到就不算。”韩舒妍说。 “哦，你就是因为这些才打算干中介的呀？”周义说。 “也不完全是啦。”韩舒妍回答。 周义意味深长道：“你现在入行已经晚了，包括你看到的李晓娜，哪怕她能力逐渐提升，行业的极限摆在那里，没法向以前那样上班卖命，下班数钱了。” “养活自己也行啊，你不是说卖房是一份可以干到死的工作么？” “在一线可以干到死，当老板也行，但中高层就不行了。”周义说道。 “为啥？” 周义想了一下，回答道：“开发商不欢迎，想想跟你对接的都是年轻人，有问题别人好意思批评你么？” “也对哦，要尊老爱幼让座了。”韩舒妍说。 周义继续说：“中高层领导多半会退居二线，也就是管事不干事，干事只干小事。也可以干一线，但是你体力就跟不上了，跑不动怎么实现业绩？” “那怎么办呢？”韩舒妍问，一手拨下车顶前的化妆镜。 周义再一次解释说：“你现在看到的中介渠道，已经发展变化了好几轮了。早些年，那时候连我都还在读书。那时候，就有中介门店，十来个平方，一张桌子，两台计算器，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剩下的全是打印出来的卖房广告，店里要么不开门，开门就只有两个人，你猜猜看这两个人什么关系。” “两夫妻？” “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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