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院子便被叫住,内侍监冯整焦急地自殿内飞奔而来,似是找了她多时。
“公主,您可回来了,快去瞧瞧陛下吧!”
薛稚有些被吓到:“皇兄他怎么了?”
冯整急得五内俱焚,到底记得还有宫人们在场:“您去看看吧,看了,就知道了。”
薛稚也紧张起来,一路小跑着随他去了玉烛殿。还未走进便瞧见殿门紧闭,殿中亮着灯火,不时传来皇兄震怒的声音。冯整的徒弟崇喜瑟瑟发抖地倚在门外,见他们过来,忙奔过来:“大监,您可总算回来了。”
“您快去看看吧,方才还好有伏侍卫拦着,不然,只怕今夜就要见血了!”
旁余宫人都已被遣走,只留了崇喜在此看门。冯整顾不得询问,忙带着薛稚进去。
燕寝里已然一片狼藉,博古架花瓶被撞翻在地,桌案上的器皿杂乱无章地滚落在一处,就连榻上垂着的帷帐也被剑斩成一缕一缕,桓羡双眸赤红,手中持剑,正被侍卫长伏胤死死在后抱住,意图夺刃。
“滚出去!都给朕滚!”他仍暴怒喝着,目中全无清明。
薛稚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惶惶无措。终于,“砰”的一声清脆,是他手中长剑被伏胤打在了地上。她忙跑过去,使尽全身力气地将剑抱开。
将剑交给冯整带出去后,她忙上前着急地询问:“皇兄……”
“皇兄,你怎么了?”
“滚开!”却是一声暴喝,她还未近身便被重重推攘在地,撞到坚硬的桌案上,手肘上很快漫开一片青紫。
来不及吃痛,领子也被他一把提起,拎至眼前,对上他暴怒中几近赤红的眼:“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我对你们母女哪里不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朕?为什么要害死她?你说啊!”
他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目中是几能将她燃烧吞噬的恨意。薛稚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兄长,惶惶立着,连呼吸也忘记。她急切地扑过去:“皇兄……是我啊,我是乐安,是栀栀啊。”
“皇兄,您连我也不认得了吗?”
这一声并未有任何回应,他眼中赤红依旧,震怒挣脱着伏胤的束缚想要去拾地上的剑。她忙将兄长紧紧抱住,以身体拦住了他!
“皇兄……”
她心里既慌且怕,慌乱之下,连男女之妨也忘了,嘴唇颤抖地重复着,“是栀栀……皇兄!”
他还是置若未闻,只喃喃念颂着“背叛”的字样,目中无复清明,全力挣脱着身前身后的束缚欲去拾剑。薛稚只得以单薄之躯死死抱着他,即使害怕得脊背皆颤也不肯放开。
他的体温很高,烙印在肌肤上,紧贴于心口,烧得薛稚自己心里也泛起一阵火滚似的乱,却是轻轻拥着他在他耳畔柔声重复:“没事了,不会有事的,栀栀在。”
“阿兄,栀栀在……”
少女柔和的声音彷如与生俱来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终于,不知重复了多久,他眼中的赤色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紧擒着她手臂的大掌也放松下来,似在妹妹的怀抱中归于平静。
薛稚只觉肩上一沉,鬓边被他侧颜擦过,是皇兄倒在了她肩上。
仿佛一尊失了悬丝操控的木偶,又似是陷入沉睡。
男女力量相差悬殊,被这一压,少女险些打了个趔趄,后退两步才立住了,忙又将他抱住,
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随之落了地。
她微微叹了口气,依旧抱住他,柔若无骨的手掌轻轻拍着他背,眼眶却没来由地漫开一阵酸涩。
外人都道皇兄九五至尊是何等的威风,连她也觉他高不可攀,既是敬重又是畏惧。
谁会想到,他也有这般无助的时候……
她心中难过地无以复加,紧紧抱着兄长,眼泪在他肩头晕开一片湿痕泪渍。
“公主,让卑职来吧。”早已退在一旁的伏胤淡声道。
她脸上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有些尴尬地退开,看着他同冯整一起将熟睡的天子扶至榻上,替兄长盖好被子。
“皇兄他这是怎么了?”
退出燕寝后,薛稚悄悄地问冯整。
冯整叹着气道:“公主,您有所不知。这是陛下少年时落下的毛病了,自从亲眼目睹了姜美人的事后,他便瞧不得红色,但也仅仅只是瞧不得而已,从来也没发过这样的病。”
“姜美人?”薛稚诧异地问,“是皇兄的姬妾吗?”
她不知道?
冯整也很诧异。
但她既不知,没有陛下的应允,他便不能往下说了,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总之,这件事您可千万别往外说,要是落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耳中,可就不好了……”
薛稚心间也漫开淡淡的担忧来,她点头:“嗯,我知道。”
冯整又劝:“公主,您方才也看见了,陛下的情况实在很不好。要不,您就留下来,守一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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