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大爷摆摆手：“嗨，谈不上麻烦，今晚摊上我值班，本职工作。”雨夜里，大爷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清晰，但不难听出他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晚上八点那会风太大了，墓地里好几块年限久的墓碑都被吹倒了呢。”</p>
大爷回头看何乐一眼，又扭回去看路：“但只有你弟弟的墓不一样，上面跟下面是通过碑直接连在一起，所以这碑一倒啊，雨水就顺着洞口淋下去了。你也别担心，我已经帮你把骨灰盒先拿进值班室了，没泡到水...哦，你不介意吧？”大爷又停下来回头看何乐。</p>
何乐连忙摇头笑道：“怎么会，感谢您都来不及。”</p>
他真的由衷感谢这位敬业又好心的大爷。</p>
今晚要换成其他不负责的人值班，何安这会儿估计早被水泡没了。</p>
“我们常年在这儿干，不讲究这些，但有的家属介意，你不介意就行。”</p>
大爷把何乐带到值班室，拉开灯，指明放何安骨灰盒的地方，又给拿了块干净的毛巾，然后他就坐到一边刷手机去了。</p>
何乐看着挤在狭窄、凌乱的工作桌上的长盒子，盒子底下还压着一角来访人员登记表，他不知怎么的眼睛也落了雨。</p>
没哭，就是掉了眼泪。</p>
要不是滑过脸颊的液体是温热的，何乐还以为是自己发丝上的水珠滴到了脸上。</p>
身后大爷在手机上开始斗地主。</p>
何乐抹掉眼泪，拿过毛巾开始一点一点，仔细地给长盒子擦拭。</p>
还好，估计大爷发现得及时，何乐仔细检查一圈下来，发现‘何安’没有被外物打扰。</p>
擦拭完，丢下毛巾，何乐又看着何安的骨灰盒发呆。</p>
他的脑海里忽然翻出那年，他亲手把何安放进墓穴里的场景。</p>
那天好像也是个阴雨天，正月里的天比今晚要冷很多。</p>
那天来送何安的人并不多，除了他，就只有孤儿院里的几位长辈。当天具体的一些流程，何乐已经记不清了，时间太久远了，他只记得江绪平的双手一直揽着他的肩头，安慰他；他只记得自己把何安放进墓穴的那瞬间，有一股巨大的空荡感将他包裹住，令他窒息，想要带着手中的何乐逃走。</p>
因为从放下何安骨灰盒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这个世界上，他身边再也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了。</p>
何乐指尖搭在长盒上，嘴角不觉勾了抹不知滋味的笑。</p>
现在这种空荡感又回来了。</p>
再过不久，他身边就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p>
将骨灰盒放进从周炜家带过的帆布包里。何安把何安抱在胸前，他转身对值班的大爷说：“大爷，我想去墓地那边看看。”</p>
大爷刚刚结束一牌斗地主，抬头，脸色有些难为情：“啊，那边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着啊。现在都十点多了，你先回去吧。你放心，你弟弟的墓问题不大，等天晴了你找人过来重新修一下就成。”</p>
何乐知道大爷不太想让他去，但...他低下眉眼，想了想说：“大爷您不用管我，我就是想顺便看看我爸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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