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碎大石几个字一出,几个人当场就沉默了。
也不是不行,就是不太行的样子。
宋南时看了看自己娇娇弱弱的小师妹,良久之后,委婉道:“小师妹,倒也不必如此。”
小师妹闻言,看起来都快哭了。
她哭唧唧道:“三师姐,我知道我不行,但是这次我不行也得行啊!”
她环视了一眼众人,耿直道:“给宗主夫人解闷还好,扫地粗使也行,但我万一被选去倒夜香了呢?”
“倒夜香”三个字一出,众人只觉得脊背一寒,一个个的都如芒在背。
小师妹一针见血,戳破了他们不愿意去想的可能。
是啊,岗位就这么三个,万一他们被选去倒夜香了呢?
他们一个个绞尽脑汁地拿出看家本领,绝活频出,为的不就是不想去倒夜香吗?
他们对视一眼,再看彼此时,只觉得这已经不是同门和朋友了,而是有可能会让他们去倒夜香的竞争对手。
于是气氛一时间险恶了起来。
偏偏这时,姜垣还提醒道:“宗主夫人丧夫不过一年,小宗主又继位在即,夫人最近很低调,找解闷的最多也不过一两个人,扫地粗使和倒夜香的也都只招一人,能进宗主府的人很少,但报名进府的人可不少,可以说竞争非常大,与其盯着热门岗位,你们倒不如分散开来,抽出几个人去竞争粗使和倒夜香的,万一宗主夫人身边没被选上,也总有人进府不是?”
她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更加险恶了。
话是这么说得没错。
但是他们谁去倒夜香呢?
几人沉默良久,宋南时看了又看,终究是不愿意一起走过来的同伴们为了个夜香兄弟阋墙,于是沉默片刻,冷静提议道:“那这样,三个岗位我们全都报名,谁能选上各凭本事,如何?”
众人闻言思索了片刻,又看了看彼此,都觉得这个办法公平,于是纷纷点头。
险恶的气氛渐渐褪去,众人又变得其乐融融了起来。
和睦的气氛之中,众人看着彼此,一时间都在心里打起了一样的算盘。
我的绝活肯定不会比他/她差的,就算要倒夜香,那倒夜香的也不会是我!
一群对自己异常自信的人这么想。
然后他们纷纷交流起了自己的“绝活”。
江寂:“我自从得到了剑圣的传承之后,剑术方面更进一层,我改一改用作剑舞也不是不行的。”
诸袖:“我的棋艺能打得过咱们宗门棋艺最好的掌门。”
云止风矜持:“我还做麒麟子的那些年,君子六艺无所不学,丹青还算拿得出手。”
宋南时凡尔赛:“惭愧惭愧,和你们相比我就小巫见大巫了,我也就是幼时跟着音修的师伯学琴的时候被夸过几遍天赋过人罢了。”
他们聚众凡尔赛,凡的小师妹都快哭了。
他们什么都会,而自己就会碎个大石罢了。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离夜香只有一步之遥了。
一旁的姜垣看她哭得可怜,于心不忍,正想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安慰几句,就见这娇娇弱弱的小女修一边哭唧唧,一边无意识地把她几百灵石买的坚不可摧的青石石桌掰下来一块,随手揉成了粉。
然后继续哭唧唧。
姜垣:“……”
她默默地把手帕收了回去。
看了看聊的热火朝天的宋南时等人,再看了看哭唧唧的郁椒椒,她突然就觉得,这最后谁能被选上,还真的不好说了。
姜垣默默道:“那我去帮你们报名吧,宗主府选拔是明天,你们先准备准备。”
众人纷纷应是。
宋南时还想得多一点,在姜垣离开之前提醒道:“我们是一起进城的,不少人都看到了,你给我们报名的时候就说我们是中州城一个小师门的师兄弟,因为中州城凶兽潮宗门受灾严重,迫不得已去外面讨生活的,我和你是旧识,所以领着师兄妹投奔你的,你这才帮忙找的活计。”
这确实稳妥不少,姜垣自然点头。
她走后,宋南时想了想,又道:“我们今后出门在外都把修为往下压一个大境界,云止风就把修为压到金丹。”
众人也纷纷点头。
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宋南时也冷静了许多。
再想起师老头,她的情绪也没那么激烈了,最起码能冷静分析了。
她又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猜测,师老头不是被人抓走的。
他看着低调,但修为比掌门还高出两分,修真界鲜有敌手,就算是要飞升的大能来抓他,师老头也不会束手就擒,哪怕不敌也会留下痕迹,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蛛丝马迹都没有。
他是主动离开的茅草屋。
那什么事会让他主动离开茅草屋呢?在宗门的时候,他一整年一整年的不下山也是常事,想让他主动下山千难万难。
宋南时沉思片刻,突然道:“你们说,师老头的老家既然是在这里,那他有没有可能在这里有认识的人?”
云止风反应很快,立刻道:“你的意思是,师前辈有可能是见到了认识的人之后才离开的茅草屋,这才失踪的?”
宋南时:“有这个可能。”
但这样的话还是有一点宋南时想不通。
要说认识的人,她在宗门里算是和师老头最熟悉的人了,但她叫他下山,十次里面还有九次会被他无视,更别说别人了,普通认识的人他根本连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
这认识的人得有多熟、对老头有多重要,才能这么轻易把老头带下山?
但要真有这么重要的人,宋南时为什么没听说过?
这么一想,宋南时又觉得这个猜测,还是存疑。
她叹了口气,道:“姜姑娘还没回来,我们出去看看吧,既然接了人家的任务,好歹也得熟悉熟悉这里。”
众人自然没二话。
就是出去的时候有个小插曲。
他们差点撞上兴冲冲往这里跑的姜蘅姑娘。
其他人还没发现呢,云止风眼尖,直接就把宋南时拉了过来,好险躲过了那姑娘的目光。
宋南时随口道:“这姑娘还挺坚持不……”
转头就看到云止风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宋南时:“……”
莫名心虚。
就好像那个拈花惹草之后被正派女友发现的渣男。
于是没说完的话一转弯,硬生生改口道:“幸亏你晚上要给我守夜,要不然我可怎么办!”
云止风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
宋南时咳了一声:“走吧,该走了。”
众人对宋南时的能屈能伸表示大开眼界。
这一次,他们压了修为之后再走在街上,就没那么显眼了。
宋南时上了街就直奔这里的万事堂,这里消息最灵通,能探听道的消息也最多。
然而进了万事堂之后,宋南时便觉得这个万事堂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
万事堂里修士不少,但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却没有任何要接任务的意思,反而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任务栏前。
那里站着两个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修士。
他们气质冷厉,相比于普通修士,更像是杀手之类……
等等!
宋南时的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熟悉的死了么令牌上。
艹!这就是个死了么杀手!
啊?这什么世道?现如今杀手都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宋南时以为这两个死了么杀手来这里是有什么任务,不想趟这个浑水,带着众人正想走,就见那两个一动不动的杀手齐齐出了手。
……他们迅速撕下来任务栏上两张任务,飞快离开。
宋南时一时间有些懵,盯着他们的背影看。
直到他们走出万事堂了,万事堂里其他修士才发出不屑的嘘声,似乎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敢怒不敢言。
宋南时觉得有些不太对,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之后就凑到一群说得正热闹的修士跟前,随口问道:“兄台,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两个人应该是杀手吧?这杀手怎么来万事堂接任务啊?”
有人看了她一眼,道:“新来的?”
宋南时苦着脸:“中州城来的,中州城嘛,你也知道。”
这几日中州城的事传遍了修真界,几人顿时了然,看宋南时他们时就带了几分同情。
他们就道:“你们中州城不好混,但是想接任务赚钱的话你们也不该来海邑镇啊,这里更不好混。”
说着他就指着门口,大倒苦水:“看见那两个杀手没?死了么杀手,从两年前死了么在我们这里开了分楼之后,那些个杀手就跑到咱们万事堂接任务,弄得咱们能接的任务越来越少!”
宋南时不解:“这不是杀手组织吗?还接万事堂的任务?”
那人就嗤笑:“还不是当杀手养活不了自己了?要我说当杀手来什么海邑镇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宋南时听了个大概。
海邑镇不大,而且只有合欢宗一个门派,没有和其他门派的冲突,合欢宗上下又沉迷双修,带着整个镇子哪怕是其他修士也贤者时间了起来。
整个镇子冲突很小,外面的人又不稀罕理合欢宗这个搞双修的,所以自从死了么两年前在这里开了分楼之后,基本上接不到任务。
于是死了么杀手们快活不下去了,就盯上了万事楼的普通任务。
他们还鸡贼的很,每次来都带上杀手令牌,恨不得直接说自己是杀手,让其他人不敢和他们抢任务,敢怒不敢言。
分楼的楼主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南时第一次听说杀手还有饿死的,大开眼界。
一旁的人聊着,便道:“但是听说他们主人对此很不满,两个月前亲自来了分楼,要整改这个分楼。”
宋南时:“主人?”
那人:“就整个死了么的主人啊,杀手头子,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们中州城的死了么总部遭殃了都没怎么去,这次居然来这小小分楼了,看来是真的对那些杀手很不满。”
宋南时了然。
就那个为了好记把杀手组织“三更死”改成“死了么”然后一路做大做强的杀手头子。
她正想再问什么,就听又一人嗤笑道:“得了吧,他不满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啊,这两个月不是都泡在宗主夫人的温柔乡里了哈哈哈!”
他发出了暧昧的笑声,不可言说一般冲其他人眨了眨眼,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
宋南时脸上的笑就淡了。
这人见其他人捧场,更起劲,大声道:“刚死了丈夫一年的寡妇呢,就让那个杀手头子频频进门,说是旧识,帮忙料理丈夫后事,但谁知道他们做什么苟且之事呢,要我说她合欢宗的宗主夫人,水性杨花些也没什么,但一边和其他人苟且一边标榜自己深爱丈夫,我就很看不惯了……”
宋南时面无表情。
她不认识那宗主夫人,但听一个陌生男人对别人的私事评头论足大肆吹嘘,她觉得恶心。
合欢宗的修士多半只接自己宗门的任务,万事堂里许多都是散修和游历的修士,他们肆无忌惮。
宋南时耳边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寡妇如何如何,胃里翻涌,只觉得和他们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都恶心。
而与此同时,万事堂的二层,一个少年握紧了拳头看着下面的人,眼里似有火在烧。
他抬脚就要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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