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口说话,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李修—— 这位曾经试图和老师私奔的少年是在蹲他。 李修左右看看了,没找到赵轩的父母,许老师也不见踪影。 看来他是独自过来的。 蹲在地上的赵轩站起来。 李修走过去,本来想问一句“什么事情”,可看到赵轩冻得通红的脸颊,从拎着的早饭袋子中,取出一个热腾腾的大肉包递过去。 “吃了吗?” “没有。” 赵轩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炙热的肉汁烫的他直吐舌头。 李修又从袋子中取出一包豆浆递给他,他咕咚咕咚了个半袋才缓过劲。 赵轩脸上再次出现傻呵呵的笑容,哪还有半天带许老师私奔时的意气风发。 李修不顾脏,走了几步,找了个台阶坐下。 赵轩紧随其后,坐在旁边。 “又离家出走了?还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都不是。” 赵轩把最后一口包子吃光,满是油的手在空中摸索了一阵,最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张试卷,在上面擦了干净。 “我和我爸说好了,在高三毕业前,只和许老师以师生关系来往。上大学后,如果还有感情,就尝试恋爱。等我大学毕业了,还打算和许老师在一起,他们就不管了。” 李修点点头。 “不错的结局,事情都解决了,你找我干什么?” “李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等赵轩说完,李修打断说:“不行,爱莫能助,你找别人吧。” “哎哎哎,李哥,你好歹听一下啊。” 不用听,直觉就告诉李修,和这类青春期少年沾边的事情,肯定是无比麻烦又不好快刀斩乱麻处理的事情。 眼看李修就要拎包跑路,赵轩干脆站起来,整个人成“大”字形,拦在李修面前,并用相声演员说贯口一样的语速说: “李哥,我想加入你们!” “那天回家后,我想了很久,我不想一辈子像我爸一样,辛辛苦苦为别人打工。” “李哥,那天晚上,你的能力,你说的话,实在是太酷了,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潇潇洒洒的活在这个世上,除暴安良,成为安元市的黑夜骑士。” “特事局人事科的姐姐也说我有天赋,要是想要加入可以和她联系。” 长长的一段话,不到十五秒就说完了。 赵轩大口大口喘息,脑袋微微摇晃,一副马上要缺氧昏厥的模样。 “说完了?”李修问。 “说完了。” 赵轩老实的说:“昨晚蹲在角落,想了很多话,不过现在脑子有点缺氧,想不起来了,但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说完了,那我就告诉你,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李修语气直白,没有半点照顾赵轩的情绪。 虽然他还只是临时工,连新人培训课程还都没有刷完。 但经过这段日子的了解,他大概了解特事局是怎样的组织,在这工作的人,又是怎样的一群人。 李修指了指几步外的朴素大楼。 “在这上班的家伙,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大抵总结来说,无非是责任、奉献、使命之类的东西。” “真正脑子正常的家伙,是不会为了赚那点钱,在这地方没日没夜上班的。如果是为了仕途,比这轻松还容易往上爬的单位不知道有多少。” 李修指了指自己。 “像我,满脑子利益的人,因为私心想要加入,结果很快就被揪了出来。要不是超凡能力还算过得去,估计连临时工的身份也不会有。” “至于你说很酷……” 李修挠了挠脸,认可的说:“是挺酷的。毕竟花着纳税人的钱,枪械、子弹管够,飞来飞去,打击妖魔和超凡者罪犯。” 赵轩用力点头,眼中闪着光。 在他的年纪,对英雄的渴望几乎可以和下半身欲望相对抗。 成为假面骑士,还是成为新垣结衣的男朋友? 这是少年在睡前永恒不变的难题。 “可是你老爸也很酷啊。” 李修拿出一包豆浆,拧开喝了一口。 “如果你上大学,不幸选择的是经济、金融学,你就能接触到一个叫‘劳动供养率’的概念。” “所谓劳动供养率,就是一位工人上班能养活的人数。” “漂亮国的劳动供养率为1比48,就是一位工人出门去干活,能养活48人。” “北欧那片几个国家,大概是在1比65左右。” “东瀛、泡菜国,看起来天天自杀率居高不下,但它们也有着1比38的劳动供养率——这也是他们国家女人,一结婚就能当全职太太的原因。” “当然,这另一种层面是对男人的剥削,并且提升了人妻们的出轨率……喂,你小子别一提到人妻、出轨,眼睛就亮起来。” 赵轩红着脸,低头讪笑。 李修白了他一眼,继续说:“而咱们国家,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虽然近十几年一直在努力,但劳动供养率还是很低,你猜有多少?” “1比3?1比2?”赵轩猜测,总不能比泡菜国还低吧。 李修摇摇头,“是1比11。” 当初他在图书馆,翻开书,看到这行简短、不添加过多描述性词语的句子时,整个人受到的冲击,宛如在心底投放了核弹。 一位工人凭借双手,仅仅能养活11个人,也就是工人本身,外加……一只仓鼠? 赵轩呆若木鸡的愣在那。 “这是10年前的数据,近年来或许有所提升,但绝对不会超过1比15。而你的父亲,独自养活了你,还养活了重病的妻子,你可以想象,他付出了多少。” “一个男人,把所有压力扛在肩上,把痛苦留给自己,把安宁和快乐留给心爱的家人……” 李修转过来,静静望着他。 “还有比这更酷的事情吗?” 赵轩低着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抓不到线索。 就像在海洋中寻找水源的海豚,其实答案早就在他身边。 李修拍拍屁股站起来。 “人生规划不是我的专长,局里有一位身材很好的人事姐姐,如果你还有问题,可以尝试咨询她,毕竟你是超凡者,应该有这个权力,能够得到更专业的意见。” “我只是把心里的话告诉了你,权当是我没睡醒的梦话,听从,还是当做耳旁风,你自行判断吧。” 说完,李修就不管沉思的赵轩,拎着早饭袋子走向公交车站。 公交车刚好抵达,李修上车,刷了卡,清晨没几个人,他找了后面一个位子坐下。 拿出手机,正打算继续刷课时,忽然—— “李哥,我决定了!” 赵轩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李修扭头看去,就瞧见那个傻小子边跑边大喊: “我还是想加入你们,但不是为了耍帅。我想像李哥你一样,等高中毕业后,我要一边当英雄一边赚钱!” “我要让老爸轻松一点!” 听着他的话,李修忍不住笑了出来。 薅特事局羊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他要是想学的话…… 李修不介意分享一下技巧。 才刚刚觉醒,赵轩的体能并无太多变化,他扶着膝盖,望着渐行渐远的公交车,大口喘息。 心中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车窗处伸出了一只手,竖起的拇指无声为他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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