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字是一行猥琐的笑。
下面的图是两只交叠摆拍的手,上面那只手明显属于男人,盖着下面那白嫩纤细的手就露出一点点儿,只是两只手有来自同一品牌、一看就莫名配对的对戒,灯光之下闪闪发亮。
在下面一堆雪圈重叠的亲友们“啊啊啊啊啊我草”“你他妈摔伤自己还有功劳了”“躺在医院都不老实”的画风评论中——
单崇觉得自己前日的同情与劝解以及警示纯纯是喂了狗。
他给姜冉扣了个问号。
姜冉在中午午饭时间才回了他一个问号。
【ck、崇:家里没闹?】
【是谁的冉冉鸭:闹了,被你说中了,我爸也想喊我退役,同我对着喊到隔壁楼的病房都能听见地大吵一架。】
【是谁的冉冉鸭:然后我赢了。】
【ck、崇:牛批。】
【是谁的冉冉鸭:男人是嘴笨一点的,当年你没吵赢也不能全赖你。】
单崇:“……”
【ck、崇:男朋友呢?】
【是谁的冉冉鸭:他啊,稍微强硬一点撂了一句狠话吧然后就被就地正法了,一样拿我没办法「害羞」「害羞」谁让他喜欢我。】
【是谁的冉冉鸭:以及现在是未婚夫了,我就算滑死了他也得为我守寡那种。】
单崇能说什么呢,尊重祝福锁死,以及祝她手术顺利。
放下手机,瞥了眼身边的人,正踮起脚试图从旁边高高的碗柜里拿一个比她头颅还大的汤锅。
他一抬胳膊顺手替她拿下来了,“长了嘴不知道喊人帮忙吗?”
小姑娘接过汤锅,放在灶台上,扑过来抱着他的腰,下巴杵着他的胸膛抬头问,“你在跟谁发微信!”
“腿滑断那个。”
“哦,”小姑娘睁眼了眼,瞬间不吃醋了,“她还好吗?和家里人吵架了吗?不会也跟你一样准备发退役公告了吧?不行啊不行啊,那是我们刻滑圈2026年米兰冬奥会最后的希望!”
“‘我们刻滑圈‘。”单崇凉凉地翘了翘唇,“她好的很,不会退役,甚至准备结个婚以庆祝家庭战争中的大获全胜。”
“哦,那你让她结婚了也要好好训练,别沉迷男色,我听说她男朋友比你长得还好看,你已经够好看啦比你长得还好看那得是什么怪物……如果是那样的话一般女人可能很难把持得住!”
“……”
单崇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
……
隔天姜冉被推进了手术室,她是大早上第一台手术,进去的时候,手术室外面蹲满了人,除了亲朋好友和爱人,还有省队的教练和队友,国家队的教练以及领导代表。
“别这样,你们会搞得医生压力好大。”
姜冉说,“后面做手术的病人家属也会觉得被道德绑架,就因为他们人来的没我们人多。”
没有人搭理她的调侃。
现场的每一个人看似都比她紧张一万倍——
包括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是真的被道德绑架了,王佳明带着聂辛跟他闲聊抽烟谈了谈,聂辛很给力的声泪俱下,让他信了中国四年后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能不能有金牌就看他今日发挥得优秀不优秀。
主治医生这辈子治过无数的大人物,身居高位的或者是富豪商人,听过的用词千千万,有强硬的也有苦苦哀求的,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的手术水平还能跟奥运会挂个勾,这走的是荣辱与共路线。
哭笑不得地安抚了默默流泪的教练,出于职业道德,从来不会给予病人任何承诺的医生破天荒的说了句,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放心。
最后姜冉被推进去时,还被主治医生调侃,小姑娘你要坚强。
“我有什么好不坚强的,”姜冉挥挥手,“瘸了也有瘸了的滑法。”
然后手术很顺利,她暂时不会瘸。
推出来的时候麻醉都没完全醒,只是能睁开眼睛了,意识一塌糊涂,脑子里像是有了一团浆糊。
她就觉得自己睡了前所未有绵长的一觉,还做了梦,梦里她回到了芬兰的那个圣诞老人村,在完全银白的冰天雪地,大雪无声地从天空以极其慢的速度缓缓飘落,她和林霜肩并肩分吃一个冰淇淋,开心果口味的。
【转眼都过去几年啦?】林霜的腿一撩一撩的,【刚开始我都生怕你过不去了,嘎嘣一下干脆跟我一起走,然后喊我接你进村子。】
【什么村?】姜冉从她的手里拿过冰淇淋。
黄泉村。
林霜咯咯的笑,却没有说出口。
短发的女生样貌定格在了七年前,她蹭蹭,像猫似的脑袋歪着靠在姜冉的肩膀上,叹息,【真怀念你的太平洋肩。】
姜冉黑着脸推开她的脑袋,她张开双臂缠上来,【可惜现在是别人的了,呜呜呜呜!】
望着姜冉的一双眼星光闪闪,雪花落在她的头上,大概是雪下的越来越大,林霜的面容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姜冉不耐烦听她假哭,翻着白眼把冰淇淋塞回给她,林霜接过了冰淇淋同时也握住她的手,翻看她手上,【婚戒什么样的啦,好讨厌做手术不让带戒指进来!】
姜冉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手术,就任由她翻看自己空着的左手,给她描述了一下她下意识觉得该戴在那的戒指长什么样。
林霜微微瞪大眼:【所以他求婚的时候,说什么啦?】
【一大堆。】姜冉翘起唇角说,【给我感动的痛哭流涕。】
林霜发出一阵大笑,笑够了又重新赖回她的身上,发出心满意足的一声叹息,【朋友,忠犬,教练,姜冉,你现在身边有好多人哦!】
姜冉回头看她。
【你要是拿了世界冠军,我死也瞑目了。】林霜却自顾自地低着头,“阿呜”地啃了一口冰淇淋底座脆皮,【你会拿到吗?会的吧?】
姜冉【嗯】了声,鼻子一酸,【干嘛讲这种晦气话?我拿不拿冠军和你长命百世有什么关系?】
【哦,也是哦。】林霜点点头,【我起码得活到看你登上奥运领奖台!亲眼看见!必须看见!】
姜冉看着身边握拳发誓的人,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话,可是就是越来越想哭,【可是现在出国签证好难办啊,你到时候来不了怎么办?】
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大,林霜的身影逐渐模糊在她被大雪和眼泪掩埋的视线中——
温暖柔软的指尖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你晓得我在就好啦,等你领奖那天,天上肯定会下雪……嘻嘻,罗曼蒂克吧?】
林霜说。
【你要记得,那就是我来看你了。】
……
姜冉被主治医生拍醒的时候,眼泪都把枕头弄得透湿。
主治医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给那么多人做过手术,都是外面等着接应的人嗷嗷哭,很少有人自己嗷嗷哭着哭醒的。
醒来以后看着床边满当当围了一圈的人,像是某个表情包似的所有人都低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姜怀民莫名其妙地问:“手术很成功,我们都没哭,你怎么自己哭得那么凄惨?”
姜冉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惨的是她还想哭,胸腔中满满当当的酸涩和麻醉后劲的猛烈让她招架不住,她一转头看着半个手肘压在她枕边的黑发年轻人。
感觉到她目光看过来,北皎看她扁嘴一副憋着眼泪的劲儿,也是莫名其妙,却还是凑近了她身边,“嗯?”
“抱一下。”她嗓音前所未有的嗲,“我想抱一下。”
她上半身软绵绵的,就这么被他捞起来,靠在他怀里,她呜呜地掉了几滴眼泪,也觉得自己十分不对劲,却完全不记得为什么这么不对劲了……
她就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什么内容也不记得了,就记得全程都真情实感地很想哭。
她觉得是麻药搞坏了她的脑子,或者是影响了她的多巴胺之类的东西,抱着北皎,哽咽地看着他把属于她的蓝宝石戒指套回手上,她愣了愣,突然感觉找到了病因似的,问:“我不会是怀孕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时整个床边亲朋好友加教练,全部都惊了。
在火葬场一般的寂静里,只有北皎,揽着她的腰替她擦眼泪,面无表情地说:“这是麻醉还没醒?”
“醒了啊,”她吸了吸鼻子,“这不是在说话吗?”
“?胡言乱语不算说话,”北皎抬起头,平静扫了一眼床边神色各异、多数人责备看过来的目光,“别看了,我没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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