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拿出当年充任侦骑锐士,练就的半睡半醒本领,养精蓄锐的同时,将舱室内外动静尽收于耳中。
舱室外,夔盘腿靠坐着舱壁假寐,不时垂下脑袋打个盹。
舱室内,吕雉躺在舱室另一侧的床榻上,不时翻个身辗转难眠。
不过,最吸引秦墨耳力的,却是自己的床榻下,似乎来了一只老鼠,正在啃咬先前塞进下面的大馍,发出细微声音。
“自寻死路的小家伙~!”
秦墨暗骂一声,也懒得去驱赶它。
但,他不驱赶,那老鼠却越吃越起劲,细细索索半个多时辰后,才终于消停。
“总算嗝屁了,生命力倒是顽强……”
秦墨轻轻嘀咕一声,可随即却是愣了愣,赶忙探头往床榻下瞧看。
床榻下确实是一只肥硕的大老鼠,此时已是嗝屁着凉,大馍则被啃食了大半,只剩一個外皮。
秦墨看着这一幕,心念电转片刻,嘴角竟泛起笑意!
……
一夜时间迅速流逝,渐渐有清晨微光,穿过门扉缝隙,照进舱室中。
铛铛铛——
舱室门突然被敲响,不知何时睡着的吕雉,闻声豁然睁眼坐起。
继而,下意识往舱室另一侧的床榻上蹿,双手也紧紧抓住了秦墨胳膊,几乎整个人钻进他怀里。
秦墨面无表情的推开她,用嘶哑声音向门外道:“夔兄何事?”
夔停下敲门,答道:“天亮了君侯,该为诸兄弟烹制早食了……”
“听君侯声音似有不妥,可是昨日操劳筵席,身体劳累过甚?”
夔声音中带上了关心,接着便是哗啦啦的锁链解开声。
秦墨狠狠搓了搓脸,将脸皮搓得通红,又从舱壁蹭下一些灰尘,涂抹在嘴唇上,迅速给自己做好‘病妆’。
旁边的吕雉见他如此,却是娇躯微微颤抖。
她知道,秦墨是在执行她昨日制定的计划,稍后夔见秦墨病容,必然会让他继续休息养病。
而众剑客的早食,多半会以昨夜的大馍替代,介时便是全船毒杀……
呼啦——
舱室门终于打开,吕雉娇躯大震,面色也骤然变得苍白。
夔迈步走进来,见两人脸色一个红一个白,都是生了大病的模样,不禁惊道:“怎如此严重?”
秦墨沙哑解释道:“许是染了风寒。”
吕雉娇躯再震,突然再次抓住秦墨胳膊,拼命摇头示意他停止计划。
夔见她这般行为怪异,也不知想到那去了,便安慰道:“吕小娘放心,前几次上岸时,家主采了不少草药,你丢不了性命的。”
“你和君侯暂且休息,我去告知家主,让他来给你们诊治配药!”
秦墨感激揖手:“多谢,有劳了。”
夔退出去关上舱门,也没有上锁链,脚步声迅速远去。
吕雉俏脸更加苍白,几乎没了血色,急声道:“君侯,我……咱们停止计划吧……夔和张君都不是坏人……”
秦墨皱眉看着她,渐渐的,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道:“现在停止计划,已然晚了。”
“我昨日分赠的大馍,仍然在诸人手里,谁若是当零嘴吃了毒发而亡,咱们俩都难逃干系!”
吕雉顿时哑口无言,颓然松开秦墨,瘫坐在地上。
从她昨天用毒水和面,一切便已然不可挽回,除非她现在就去找张良,主动坦白大馍中有毒,否则计划便不能停止。
但主动坦白的下场,多半不会太好。
往好了想,张良或许会找一处偏僻海岸,把她扔上岸任由自生自灭,而此地已是南方海域,岸上生活的都是百越部族……
往坏了想,或许直接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君……君侯,能否帮雉抗下这一回?”
吕雉呆愣片刻后,再次抓住秦墨胳膊,央求道:“张君甚是推崇君候,昨日还在劝阻君侯,莫要毒害诸人。”
“君侯装作悔悟,坦白大馍中有毒,想必张君也不会怪罪的!”
秦墨:“……”
居然让我背锅?
亏你想得出来!
不过,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由他背锅的话,张良至多以后不让他在操劳饭食。
甚至会更敬佩他人品,也未可知!
秦墨哭笑不得的安慰道:“你就安心吧,下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了,我心中有数。”
吕雉终究与他不同,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难能可贵了。
毕竟,他是被巨鳄所伤,然后被张良所救,虽说当时宰了巨鳄,也算救了张良一命……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承着彼此的活命之恩,不害对方乃是出于义。
而吕雉却是被平白强掳上船,张良等人于她而言,就是强盗土匪,只没有虐待她而已。
换位思考一下,秦墨如果是她,毒杀张良等人,纵然心里有负担,也并非下不去手!
……
稍后,夔领着张良回返,一同而来的还有其他剑客,包括横阳君的家臣也来了。
张良懂些岐黄之术,进入舱室内为两人诊治,诸剑客则围在门口屏息等待。
“唔,并无风寒热症,应该只是劳累过甚,煎服一些补气益血的草药即可。”
张良很显然是个半吊子,也没发现两人是装病。
门外诸剑客闻言,便散去不再围观。
横阳君的家臣们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一句:“若是得了风寒,还是趁早扔下船的好,免得传染吾等。”
在这医药体系并不完善的先秦时代,风寒确乃是绝症的一种,能不能治好全看天意。
……
张良去了船首为两人煎药,夔则留下照看两人。
秦墨躺在床榻上装病,心中却在掐算着时间。
以往数日,他和吕雉都是在天亮时分起床,为诸人烹制早食,日上三竿准点开饭。
而人是很容易养成习惯的!
后世不是有一个什么实验嘛,每天固定时间喂养动物,等动物养成习惯后,就算没有食物,只要到了时间点,动物也会屁颠颠的以为要开饭。
如今船上诸人,大抵也已养成日上三竿吃早饭的习惯了!
昨夜分赠给他们的大馍,无疑就是最好的早饭!
“君侯,伱……你真打算毒杀诸人吗?”
吕雉见他没有坦白背锅的意思,也猜不透他打得什么主意,侧头看了一眼舱室外的夔,便凑到秦墨身边颤声问道。
秦墨笑而不语,只是指了指自己床榻之下。
吕雉低头弯腰往床榻下观看,但旋即却险些吓得尖叫出声,赶忙死死捂住自己嘴唇。
很显然,她是那种怕老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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