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策放下手里的文件,和她笑笑说:“好。”
他等着她一晚上,就等着她能和他说,起身泡了壶茶,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东篱说:“我不想接受陈蔚荣的股权赠予,可是我不想被这样,我不能接受叶丽雯的态度,就像不管我得到什么都是我该得的。我如果不接受,她会极力争取,结果等同于我认可她犯罪的结果。如果我接受,那么她还是会来打官司,我即将面临更大的麻烦,荣恒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利润丰厚。”
徐策大概能明白她的矛盾,一直等她说完然后问:“你对做老师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东篱没懂他的意思,如实说:“我没有那么热爱,也不觉得疲劳。只是工作,这两年我很平静。”
徐策又问:“那之前呢?你在投行工作的时候呢?”
东篱解释:“那不一样,那时候初入职场,是真心想要做出成绩,但是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私人原因。最后因为不成熟导致了我第一次职业生涯的终止。最后事实证明,不成熟,是我的事业杀手。我心胸不够开阔,这是我一直都承认的,我可能缺少宽宏大量这种品质。”
徐策笑着摇摇头继续问:“那对我呢?”
东篱看着他很认真的说:“我觉得我们很合适,很大程度上我其实很依赖你,不管是哪方面。但是我有时候会惶恐,因为,你对我比我想的要重要,对我们的婚姻付出的远比我多。”
徐策叹息,起码现在,她还是没有安全感,起码对他还是会惶恐。所以才会看得这么清楚。
“你为什么觉得,两个人的婚姻要清楚区分各自的付出?我们彼此信任,相互理解,互相爱护,就是亲人。你信任依赖我,我也同样依赖你,这样很好。”
东篱一刹那有些羞涩,仿佛他们两个人是深爱的。
东篱问:“这和我现在有什么关系?”
徐策解释:“如果你将这三个问题的位置换一下。首先,你有家庭,你有非常值得信赖的家人。你经历过一次事业变故,然后你再考虑一下,你对未来事业的规划。”
东篱懂他的意思了。他试图让她忽视她原本就羞于说出口的家庭。
她的家人就他一个人,他们两个组成的家庭,他会一直支持她。她不需要自卑,也不必害怕。
东篱心里有种第一次被人爱护的温柔,第一次遇到麻烦,有人陪着她。这是她二十几年都没有过的。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我怕你对我期望太高,今天看见她,我甚至下午已经考虑了我咨询哪个律师比较合适,我在这场纠纷中赢得可能有多大,我会受到负面的新闻有多少。可能因为我太愤怒,但至少,我不能让她事事如意。我应该是恨她的,所以才会被那么容易被激怒。”
徐策淡淡的笑,并不以为意,只说:“那就当做是出一口恶气,没什么大不了。我们知道,追溯期太久,不会有实质的结果,道德谴责并无实质效果,有时候一些有效途径会有一样的效果。不管哪方面,那些东西坦白讲,本就是你应得的。又或许,你可以当它是你下一次事业开始的实习。你可以往更高的方面想。你不必被束缚。”
东篱觉得和徐策说话,他总能说服她。而且能让她很信服。
“她一定会争夺的,我会和她站在对立面。我们原本就是对立的。”她已经放松了很多。
徐策笑笑,她终于不会因为出身厌弃自己了。他收拾起茶具,牵起她说:“走吧,我请你吃大餐。”
东篱嘟囔:“半夜哪里有什么大餐。”
东篱不敢让自己去深想真相背后的肮脏,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句恨太轻巧,二十年谁怎么能轻易担得起?
一个春节简直像场灾难,新年初七,陈蔚荣委托律师向公司透露,由于身体状况,暂时缺席开年的所有事务,并未指定暂代人。
东篱在开学后,暂时请假,徐策建议她暂时不要上班。而他自己却忙的脚不沾地。他送东篱回山上住了一个星期,直到元宵节那天才回来,徐策已经替她挡了起码三拨人,叶丽雯、陈蔚荣,还有何茗瑜。
东篱在山上毫无所知。
三个人三种态度,叶丽雯态度尤为强势,她对荣恒的股份势在必得。相同局面,显然何茗瑜更有立场,但是她现在却顾不得这些,她一心在修复母女关系。陈蔚荣的目的要直接很多,他主要原因是需要东篱,再者才是家庭造成的亏欠。
徐策不评价陈家的家事,所以对陈蔚荣并不认同。
他能做的就是给东篱制造足够的时间空间,让她自己能明白,她不附属于任何人,谁也不能否认她的优秀,这和她的出身毫无关系。更或者,她会觉得作为徐策的太太,能淡忘曾经家庭给她的阴影。
东篱从山上回来那天,正遇上孙詹呈来家里。
东篱抱着一摞书,提着一大袋子东西敲门,徐策给她开门,见她赶紧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问:“不是说下午我去接你吗?”
东篱把书递给他低头边换鞋说:“我早上就到了市里,在书店呆了一上午。”
正说着,抬头才看到孙詹呈坐在沙发上,赶紧问:“爸,您什么时候来的?”
孙詹呈笑笑说:“我过来一会儿了。”
东篱还没吃午饭,换了鞋接过徐策手里的大袋子说:“爸爸吃过午饭了吗?我买了元宵,一起吃点吧!”
徐策问:“你又没吃午饭?”
东篱赶紧瞪他一眼,孙詹呈笑起来说:“你赶快去准备吃的吧。我们吃过了。”
东篱确实饿了,也不再推让,进了厨房,烧了水,准备下点买的速冻饺子。在等水开的时候,隐约听见徐策和孙詹呈说:“他们这样,是在犯罪。我和孙振说过,他丝毫不以为意。”
孙詹呈的声音隐隐约约似乎在说:“你之前说起,是我疏忽了。”
水开了,锅盖被水蒸气冲的在锅沿上碰撞的当当响,东篱这才回神。
她一个人坐在厨房的餐桌上吃过饺子后洗了水果端出去,徐策已经在和孙詹呈聊他的工作了。
他说:“我过段时间可能要去欧洲一趟,战略融资合作的具体条款,需要我和代江敲定。杨州城这次帮了我大忙,资本市场那些人盯着我很久了,下半月消息才会公开,我们在争取在那之前,能进入正轨。
孙詹呈点头,然后说:“那就辞了博源的职务吧。”
徐策很久没说话,回头看了眼东篱,然后才说:“好。”
孙詹呈笑笑,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东篱这才说:“爸爸晚上一起吃饭吧。”
孙詹呈随手拿起徐策放在桌上的那摞书,毛姆的《刀锋》,孙詹呈随手翻翻,说:“东篱,你这孩子太固执。”
东篱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没说话,孙詹呈又说:“我的儿媳妇,不管到什么场合,都是毫不逊色的。老常一直都羡慕我,你说呢?”
东篱一时被他说的不知如何接了,好像小孩子心里的委屈,被家长一时点破,窘迫又心酸。
她应声:“我明白,爸爸。”
这个长辈给了她所有关于父亲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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