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摊牌

眼见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戴明倒是啧啧称奇，唐风雪本人却已经疼得满眼泪花，泫然欲泣，无助地向边上沉影道： “怎么会这么痛啊！” 戴明：？？？ 不是？你的药你问我？ “我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 “都赖你！” 什么？ 戴明挑了挑眉，左手不自觉抚上了腰间幻梦。 唐风雪表情随之变得微妙，叹了口气道： “算了，我就是说说，这次真的很感谢你……” 戴明满意点头道： “虚的话就不必说了，来点实在的，钱什么的，或者实用的道具也行……” 说完，他就见唐风雪一脸很着急的样子，于是微妙问道：“……干什么？要上厕所？” 唐风雪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是！你这个人！” 见沉影还是不明所以，她又有点委屈地叹息道：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候表现得很重感情，愿意不顾生死的帮助朋友；有时候却又表现得这么冷酷无情，对敌时手段狠辣，攻击皆是冲着要害而去；偶尔又那么物质……” 戴明闻言讶异道：“有吗？” 不等唐风雪回答，他自己稍加思索就自问自答道： “还真是！ “我简直是个神金！” 整得唐风雪一时失语。 “你我如今，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既然你对我这么好奇，又这么不理解，那么有些事情我还是跟你讲一下比较好。” 戴明来到唐风雪的床沿，见自己那张床已经被少女弄得都是血污，于是也就懒得脱鞋，直接盘腿往上一坐，面对着唐风雪。 坐下以后，他又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思虑半晌，把关于玩家的事情在脑子里回了那么几圈，才一边组织语言一边道： “时代变了，以后像我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唐风雪见他摆出说事的态度，也不禁认真起来：“你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 戴明注视着唐风雪的眼睛，缓缓道： “我这样的人，是不死的。”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一静。 按照每个玩家在进游戏前都要详细阅读的“文明游戏手册”上的规定，任何玩家都不能向智能npc透露一些有关游戏世界真相的事情。就例如“玩家”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再比如，类似于“游戏世界是虚拟的”之类的事情。 违反者不单说出来的话会被系统消音、写出来的字会自动消失，就连自己本身也会面临账号封禁和黑名单处理的风险。 一开始，戴明并不很能理解这种扯淡的规定，只觉得是千影策划的大病又重了。但是随着与唐风雪的接触加深，他也逐渐能够领会这其中的深意。 所谓的智能npc。 其实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他们会有自己的思想。有着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生活，“玩家”这种东西，作为旁观者不应该，也不能去破坏npc的生活。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生活的世界是虚拟的这种事情吧。 但是他又不想唐风雪傻乎乎被自己骗，哪怕自己是无意的。 她因为不想看见自己死去，对他施加了“誓约命匣”这个特殊的魔法。 这个魔法本不该是这么用的……她应该遇到自己生命中重要的另一个人……另一个npc——然后将这个魔法作为一种约定、一种仪式，和他缔结永恒的契约…… 死亡，对于npc来说，就是永恒而彻底的诀别，可对于玩家而言，这只不过是现实世界10分钟，游戏时间30分钟的复活cd，只是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代价。 他想要把一些被游戏规则明令禁止的东西，以一种迂回的方式绕过系统的规则来告诉唐风雪。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相比起别人热衷于攻略副本、花式虐boss、想方设法提升自己角色的数值来说，他更愿意去深挖那些剧情，去探究每一个npc背后的故事。虽然因为害怕沉浸进去而一直对自己强调“这只是游戏而已”，却总是一不小心就被带动情绪，引发共情。 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如此开诚布公，很可能面临唐风雪的信任危机，甚至有因为用词不当而导致被系统踢下线，当场封号的可能…… 不……前一个怎么看都不是太需要在乎的事情，她要是变得不信任我，把这个“誓约命匣”解除了，反而是好事吧…… 戴明心中想道。 本着这种想法，他认真斟酌着语句： “我们这种人，没有过去，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对自己的生命毫不珍惜——这点相信你有体会。” 待唐风雪迟疑着点头后，他接着说道： “因为我们这种人是不死的，根本没有珍惜自己生命的必要。每一次死亡，最多一个小时，就会在某个地方重新睁开眼睛，所以你的那个魔法其实……” “复活魔法。” 唐风雪轻声打断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像是给沉影补充常识般道： “四级死灵魔法〖不死创造〗，五级治愈魔法〖灵魂起搏术〗，九级奇迹魔法〖亡者追回〗，这些都是可以让尸体重新站起来的魔法，我全都见过的……” 戴明见她还在以自己的常识来理解“玩家”的复活，不由前倾身体，更快速地道： “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复活是……” “其实关于复活的魔法还有不少，古籍中也有记载一些神明施展神迹，为一个死去多年的凡人凭空塑造身体，并从冥界拉来灵魂，最终复生……” 唐风雪又一次打断沉影，她的情绪并不有很大波动，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些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无论是怎样的复活魔法，魔法界对其中一点一直有着争议，那就是复生归来的，到底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 “按你所说，‘你们这种人’死去后会在某个地方重生——我也不在乎这是不是你在扯谎了——可是你原来的身体都还在原地……你身体的一切、你的大脑、大脑中存储记忆的部分也是，它们都还原封不动的在原地…… “或许重新睁开眼后的那个人，会觉得自己还是自己……可是我又怎么确定你还是原来那个沉影？我又怎么保证你醒来以后还记得我？” 唐风雪的声音逐渐带颤，似乎情绪激动难以压抑，她直直盯住戴明的眼睛，虽然一直在凌厉质问，气势上却越来越弱： “你说‘你们这种人’没有过去，你怎么知道是你们没有过去？还是在某一次死而复生之后丢失了过去呢？” “……” 戴明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见沉影似乎哑口无言，唐风雪接着说了下去：“当时我并不知道你能复活，但是就算知道了，我应该，也还是会这么做。 “你可以觉得我是在安慰你不用在意，或者是在为已经不能改变的事实找补，都无所谓。” “不……我不会这么想……” 戴明正欲辩解，就被唐风雪开口打断： “我的意思是随便你怎么想，都可以。” 唐风雪突然强硬的态度让戴明浑身不自在，同时，他也很奇怪，按照他的性格是绝不可能接受来自一个npc的教训的，他本应该很不耐烦地一挥手，撂下一句“我管你个npc想什么呢？”然后摔门离开…… 可是这家伙……好坚定的眼神，却又好像很脆弱，很犹豫…… 但是最终，他也还是只能憋出一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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