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涣很是奇怪,望着臧洪问道:“许家?哪个许家?” “这里。”臧洪指了指地面,“沛国许家。” “沛国许家?”几人面面相觑,皆是疑惑不解。许氏门阀,在当今天下有两家,一是南阳许家,代表人物便是党人之一的许攸许子远;一是汝南许家,仅这一代的代表人物便有许靖、许劭、许虔、许相、许旸等人,乃汝南郡中仅次于袁家的豪门望族。袁涣、射援等人虽是名士,却不知除了这两大家族之外,还有一个许家,这便是沛国谯县的许家。 许家并非豪门,却有宗族千余家,自成一体,多出忠勇义士,非是等闲家族可比,也难以用国法束缚,快意恩仇必犯法禁,虽然孝武皇帝灭游侠,侠义之风却仍在民间大行其道,许家便是“聚侠任性”的所在了。 “聚侠任性,倒有几分像先秦墨家风范。”射坚水足饭饱,便随意倒在篝火瓦罐旁,浑然没有黄门侍郎的官风,这句话更是托出他几分洒脱之意。 他身侧便是赵戬、赵俭二人,他两人出身名门,哪里会像射坚这般随意铺地而睡,不禁取笑他道:“文雄兄倒是自在,莫不是有任侠心思?” 射坚闭着眼睛,也不搭理二人调侃,丝毫声音也无,仿佛径直去睡了一般。 赵戬、赵俭二人见射坚也不搭理,便转头望向臧洪:“子源是如何知晓这许家的?” 臧洪道:“早年家父出任扬州刺史,后转拜匈奴中郎将,途径沛国曾遇虎袭,便是一位壮士逐虎而去,后来才知道这位壮士是沛国谯县许家宗族的人,而那时许家便已有这般规模。诸君但看田垄、山野之中,非止农夫、樵人,亦是勇武之辈。” 几人心领神会,射援不禁反问道:“子源莫非是动了心思?” “此为臂助。”臧洪看着射援,一双目光炯然有神,低声道:“文固不欲为公子谋之?” 射援正欲张口,却听身边桓范插话道:“公子素来自有打算,子源莫要越俎代庖。” “诸君……”臧洪声音不由低下来,众人虽是困顿,却仍听出他话音转冷,射坚虽已闭目,却是呼吸渐缓,显然是静静听着。 “公子任北事,天子为之支持,太学为之掾属,将来必为重臣。诸位皆是当世俊杰,多日相随,公子之长短诸君岂能不知?” “你到底想说什么?”射坚骤然起身,让身边几人小吃了一惊,却皆把目光汇集到臧洪身上。 “御下以宽,谦虚恭敬,此公子为人之长处,然谋事者不能为儿女私情所累,小仁小义不足为谋,公子正有如此短处。” 臧洪目光扫及诸人,“公子有此劣势,便如浅水之鱼、井底之蛙,纵有抱负宏图,亦不得展耳。” “于是你便想越俎代庖,代为行令了么?”射坚目光如炬,直视臧洪,“你的心思,便是想收这勇武之士为公子所用,待太平道事变,为公子利器,这便是为公子谋?” 射坚久为内臣,臧洪心思岂能瞒过他,见惯朝堂风波,他早已镇定如许,嘴角已露冷笑:“为人臣者,最为重要为何?” “忠。” 臧洪不假思索,“为人职守,为主筹谋,方是忠。文雄兄,洪错了么?” “错了!” 射坚斩钉截铁,几人同时一惊,与射坚相处日久,却从未见他这般动怒过,便是射援也未曾见过射坚这般过,已是呆住了。 “忠者,秉正心,避流言,谦逊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射坚语气冰冷森然,“谋其安,定其事,断其郁结,此近人所为,公子优柔不假,若说寡断,只怕未必。越位之事,便是自取祸端。” “为公子谋,何能谓自取祸端?”臧洪话音亦是升高,目光如电,“公子护下,以诚相待,谈笑举止不避我等掾属,已见诚心,臧洪年纪虽小,犹知恩图报。” 射坚摇头,臧洪随是聪颖,奈何年少锋锐,不知避讳,他久见风浪,嘱咐射援在太学潜心修习便是希望他能沉淀,如今看来,射援多半也和臧洪相同,想为孙原效死力了。 “亲下庖厨,遮蔽风雪,是公子以诚相待。然……” “公子心思,可能猜得通透?” 射坚突如其来的一问,倒让臧洪呆住了。 “施恩者,夺人心之举。”桓范淡淡答道,“张角将反,公子一人入冀州便已失天时;公子非魏郡本土人氏,则再失地利;唯有得人和,方可占一二先机。” 他望着射坚,眼神中皆是钦佩之色,“如今,范方明白,当日黄河分道,公子为何以华子鱼、张公仪二君先行北上,而留我等多人在侧,便是想在到任之前先得人心,施恩而得死力,好谋算、好谋算。” 当初孙原为脱追兵,以张鼎百人分道,而自己在暗,只是身边带了数位掾属,于一人而言,可谓累赘。如今桓范点破,众人方才明白孙原何故多此一举,更走了一趟颍川月旦评,显然便是借诸位掾属名望并天子任命这两者征募更多的才俊为己所用,而郭嘉、荀攸便是中了。人多虽容易暴露,却一举多得,孙原已占尽优势,如今更是尽得士心,得臧洪等人效死力了。 想通这等关窍,众人皆是心头一震,孙原看似贪念儿女之情,其实已运权谋,这等心思,当真可怕了些。 臧洪沉吟不语,孙原若是这般心思,恐怕已想着如何收服这支游侠之风颇盛的宗族了罢。 不远处,那瘦弱的紫衣公子正褪下外袍给两位女子盖上,静静坐在坐在篝火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觉醒来已是天明,林紫夜起了身,正看见李怡萱替孙原梳头绾发,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虽是露宿,魏郡一众掾属也是恪守礼法,离二女颇远,清晨早起时孙原已洗漱毕了,虽是山野,村落中的井水却干净透澈,此时看见李怡萱已起身,林紫夜虽未起身也是和衣而睡,一众掾属便顾不得这许多,径直过来了。 要看见紫夜将起,孙原尚在束发,知道这位公子少不得与二女闲话,荀攸和许靖生生止了步,其余人以二人为马首,自然也都止了步。 李怡萱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一群肃立的掾属,俯身重孙原道:“看来过了一夜,他们又有许多话要与你说了。” 此时孙原正跪坐麻布之上,身前不远处便是巨大的火堆。昨夜的床榻不过是一堆厚厚的柴草上铺了一层麻布而已。若非这巨大火堆一夜不熄,昨夜怕是众人冻得够呛,若非孙原地位尊贵,不然连这柴草麻布便都不得了。 “想来是昨日之事心有余悸。”孙原叹了口气,“我去谈一谈,你照顾紫夜。” 李怡萱取过身旁发簪,缓缓替他插上,点了点头:“嗯。” 荀攸正低头望着脚下冻土,猛然发觉孙原近前,连忙拱手为礼:“攸见过公子。”随即便是一众掾属纷纷行礼。 “公达先生免礼。”孙原拱手还礼,不卑不亢。 荀攸抬头看看孙原,仿佛一夜之间,这位太守便换了人一般,说不出哪里不同,便是这感觉让荀攸颇觉错愕。 孙原看了看一众掾属,问道:“一夜过来,想来各位想了许多,可是有话说?” “正是想问问公子打算。”许靖拱手道,“此刻乱民如潮,此时再赴魏郡怕是不妥。” “且……”荀攸随即接口道:“太平道尚未反,公子只身入乱局,其中险处,公子当自知。” 荀攸此话便是希望孙原切莫自赴险关,上一次诸人皆以为孙原不愿背负太平道谋逆之事,故而迟迟不赴魏郡,然而一句“大汉之臣,太守之责”又似乎现了他不愿背负世间讥讽,是以令华歆、张范先行赴魏郡,看似两全其美之策,实是孙原不得已而为的下着。荀攸便是看通透了此点,不愿孙原独自苦恼其中取舍,是以一大早便拉上了许靖,欲在孙原面前一陈厉害,不过看样子,似乎多此一举了。 “谁人说原孤身入乱局了?” 孙原看这几位掾属,脸上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笑容:“局势虽乱,诸位便是破此乱局的臂助。” 话音未落,射坚便瞧了自己弟弟一言,不出其所料,射援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之意。孙原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已尽收诸位掾属之心,许靖、荀攸这般人物纵使看出此乃收买人心之语,也当真是受用无比。 “看来公子已有良策。”荀攸微微一笑,“公子可否尽言?” 看着荀攸脸上笑容愈盛,这位紫衣公子的脸上亦显出笑意:“昨夜,公达兄正说是否收服这许氏一门……” “公子竟然听见了?”荀攸惊讶,却丝毫不见慌乱,说话言语间愈发平稳,“敢问公子如何打算?” “有君为我谋,原便不再思量了。”孙原嘴角划过一丝狡黠之色,荀攸眉宇一凝,随即释然:“攸明白,愿为公子谋。” 唯独许靖心中诧异,这眼神竟和孙宇诡异孤傲神情有几分相似了。 “如此,谢过公达。”孙原笑了笑冲荀攸微微颌首,“原并非有意偷听,只不过紫夜天生耳力非常,诸位亦不曾远离,故而听到了几句。” 许靖眉眼闪过一丝讶色,捋髯道:“想不到紫夜……姑娘除了医术高明,竟然还有这等异秉,难得、难得。” “运数使然罢了。”孙原随意应和一句,目光从袁涣身上一扫而过,后者低眉垂目似是不曾看见。也不知孙原到底想着什么,冲众多掾属道:“诸位是否皆有话要说?” 此时魏郡的一众掾属隐隐约约已有上下之分,许靖声名,荀攸为孙原所亲近,这一众人便不由地以这二位为首;其次便是射坚地位尊崇,本是天子近臣黄门,和洽虽是年纪轻轻,却是许劭所评的高士;至于袁徽、袁涣、臧洪等人皆出身清正高门,若是在寻常郡守府中皆是座上之宾,然而在许靖这几人面前少不得要低上几分了。 袁涣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欲言又止。孙原见状,不禁笑道:“怎么,诸位欲言又止,是何道理?” 正在迟疑时间,便听得远处一阵喧闹,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正门方向。 不远处邴原和王烈悄然过来,冲众人一拱手道:“诸位,晨安。” 孙原带头回礼道:“原来是根距兄。敢问这是?”说着,手指正门方向。 邴原一笑,道:“这一次流民浪潮太过突然,似是有暗手推动,原与彦方兄适经此地,便教此地住民结营筑墙,同时又让他们遣人出去求援,想来是援者到了。” 昨日,尚有人以邴原为马首,但凡来人便要请示邴原,如今连邴原都是猜测,想来是出现比邴原更为崇敬之人了。 然而这其中滋味,倒让袁涣等人唏嘘不已。可叹、亦有几分可悲。 反观邴原却一脸坦然:“此处乡民本是存储不多,不以原不才,而以性命托付,且匀食活命,说到底仍是原得了乡民救助。如今援者已至,原也当离去了。” “根距兄有墨者之心,原敬佩。”孙原拱手致意。墨者即战国时期墨家学派子弟,诸国战乱,墨者奔走天下助各国守城,不受回报。孙原以墨者喻邴原,实是恰当。 正说话间,突然听闻远处突然来一声女子惊叫声:“啊!”随后,便听得围栏外面传来一声震天的吼声! 孙原等人霍然转头,登时色变:这吼声,分明是一声虎吼! 此处平原,哪里来的猛虎? 随之而来是无数尖叫惊呼,四散奔逃的人群如同见了恐怖饥民一般,丧魂丢魄! 孙原等人正欲拦下人群,便看见不远处的骤然打开的正门,有一头巨大的虎匍匐在地面上,气机收敛,如同待人而嗜一般! 一头真正的猛虎! 面目狰狞,锋锐獠牙,低沉虎吼,一双虎目瞪如血瞳,袁涣等人如何见过这等场面,登时骇然变色,一贯平稳如许靖,也不经面失血色! 孙原眉心一凝,只往前一步,隐约已将众人尽数护在身后,手中剑气凝聚,剑印已成,蓄势待发。 猛然间白影闪过,李怡萱绝美的容颜登时出现在他身前:“青羽不可!” “然姐?”孙原心中诧异,余光扫过,便看见李怡萱身后那只猛虎四肢凝力,已作势欲扑! 他的眼睛在一瞬间慢慢睁大,左手凝聚的前所未有的磅礴剑气霍然抬起! 一只纤纤素手悄然搭上他的手腕,轻轻握住了那因为力量磅礴而轻轻颤动的手。 她的眸眼里尽是关怀,温柔如水,遮盖过了嗜血猛兽的可怕。 是你么? 孙原心头一震,骤然清醒。随即便听到一声崩山裂石的怒吼: “畜生——敢尔?” 声盖虎吼,那头巨大的猛虎周身一颤,突然拔地而起,孙原趁势望去,那头猛虎竟被一股力量抛起,重重地倒砸向地面! 大地轰然一震,那猛虎沉痛怒吼,七窍之中竟然同时流血!四肢意欲挣扎,却再度被高举而起,重重砸落地面! 猛虎恸呼惨叫,身体震动连连,竟是无法再动弹了。袁涣、邴原等人趁势看去,竟是有一位极其雄伟的壮汉正站在那猛虎的身后,手里正紧握一条长长的虎尾。 这汉子竟能将这猛兽视如玩物一般! 不远处袁涣抬手擦了一下额头冷汗,冲身边的邴原道:“这壮士当真可怕。” “可怕?”邴原看了他一眼,却是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和洽、许靖等人皆是一身冷汗,听了邴原这般语气,不由都皱起眉来。乍见猛兽,众人皆是冷汗连连,纵然是见过万千饿殍的可怕景象,仍是不能自主。而邴原这般模样,莫说动乱,便是冷汗都不曾流一滴。 射坚正在邴原身后,不禁淡淡道:“根距先生好定力。” 邴原何等心思,自然知晓射坚心中之意。十分话中,倒有五分意思指邴原故作镇定。他也不恼,也不回头,只是笑道:“这世间可怕之物,从来不是洪水猛兽,天生之物,遵循天道,自然当泰然处之。” 射坚登时明白七分,不禁由衷佩服,拱手而拜:“先生明见,坚不及也。”不过停顿了一下,只见他反问道:“听先生话中,似是无所畏惧?” “原何德何能?”邴原又摇头道,转过身来,见了射坚模样,连忙伸手扶起射坚:“掾属多礼,原岂能受得这一礼?” 他虽知射坚等人皆是魏郡掾属,却也只认识荀攸和许靖,其余人等却是一个也不认识,更不知射坚年纪虽轻却已是做过天子近臣的人物,只当作他是一个普通掾属罢了。 “世间可怕者,原未敢面对。” 射坚听了愈发惊奇,身侧荀攸眼光流转,似是明白邴原话中之意。 邴原正看见荀攸模样,便笑道:“公达先生既然已经知晓,不妨请你一解困惑罢。”说罢,便冲众人微微失礼,转头去了。 众人一晃神,邴原便已远了,只得把目光皆留在荀攸身上。 荀攸摇头,轻轻一叹:“诸位皆久历人世,尚未看破这尘世间最可怕的便是……人心么?” 那头猛虎被那壮士重重两摔,已倒在地上不动了。孙原收敛心神,看着身前女子,凝眉反问道:“这般情急,你还挺身而出?” 李怡萱轻轻松开手,摇摇头道:“寻常事,我拦你做什么,只是今日的你太过紧张了,这式剑印能用么?” 孙原一愣,却是反应过来左手捏的印诀,也不知他心思何等变化,只听见低声话语:“我……竟有些紧张了。” 印诀散去的那一瞬间,邴原正在身后,看见了那式奇特的印诀。 “孙太守。” 孙原转身,正看见邴原似闲庭信步一般走将过来,便迎上来一步道:“根距兄,看似并不层畏惧。” “自然走兽,何惧之有?”邴原仍是前番说辞,淡淡看了一眼孙原牵着李怡萱的手,有望向那头猛虎方向,道:“如此壮士,当真世间少有。” 孙原随口答道:“根距兄面色如常,当真让人敬佩。” 邴原面不改色,淡淡道:“孙太守一人当猛兽,方显雄壮。如此说原,岂不是有轻视之嫌?” 孙原不禁意一眼望去,两道目光凭空交错,后者淡淡扫过,便转过头去,望着那头猛虎道:“孟子曰‘苛政猛于虎’,人心何尝不是如此。” “根距兄话中有话?”孙原眉眼轻抬,只望见邴原的背影,挺拔神峻。 眼前这朗俊男子只是往前缓步:“太守自知,原何必多言。” 他并未多说,还因为那位力摔猛虎的壮士已朝他走了过来。 那头猛虎此刻身边已围了不少胆大的村民,眼见得那虎已一动不动了,射坚、袁徽两个人大着胆子跑近看了看,这头猛虎足有一丈二三尺长短,恐怕有六七百斤的重量【注1】,整颗头颅遍布鲜血,已是扭曲变形,骨骼碎裂,眼见的不活了。两人互视一眼,只见对方眼中尽是骇之色:能将这头凶恶猛兽反复摔打至此,其勇猛力气何其可怕! 两人再一回头,那壮士已站在邴原和孙原身前了。 “在下谯县许褚,字仲康,见过邴原先生。” 邴原望着这壮汉,全身筋肉盘结,孙原已是身材高挑足有八尺,而这人更是比孙原高出一头来,在自己面前更是如同小山一般。 “手能摔虎,何其雄壮。” 孙原从后面走来,冲许褚拱手为礼:“在下孙原,见过许壮士。” 许褚看着孙原,拱手道:“想不到公子便是魏郡太守,恕褚失礼了。” 邴原不禁面露赞誉之色,许褚看似莽撞,却还有几分心思。邴原本来与许裕熟悉,适才许裕离去,想来正是要迎接许褚,两人同宗,关系定然极深。许裕必是说了自己的事情,许褚方才如此上心,反而是孙原这位魏郡太守,并没有多话,一语带过。看许褚样子,显然是不曾想到一郡太守竟然如此年轻。 “岂敢。”孙原淡淡道:“如此猛虎,空手肉搏之,仲康之勇,可谓‘虎痴’矣。” “虎痴?”邴原笑了笑,“可谓佳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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