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山东北外四十里,一座马车向着北方一路疾驰,四周十余个书生策马相随左右。明眼人一眼便知,这是大儒郑玄的车驾,身边诸多儒生便是崔琰、公孙方、赵商、郗虑、王基、国渊等郑门弟子。 “子尼。” 崔琰与国渊并驾齐驱,走在马车道的左侧,眼看离颍山相去已远,终于忍不住问道:“往日书会大师向来逗留许久,为何大师今日走得如此匆忙?跟几位老朋友一个招呼都不打?” 国渊一听,不由望了望旁边的马车,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崔琰轻叹一口气,不由无奈。 “季珪、子尼,你二人是不是心存疑虑而不敢言?” 突然间,马车内传来郑玄沧桑沉稳的声音,两位高足都是一愣,同时低头道:“弟子失礼,请老师解惑。” “罢了。”马车里郑玄深深叹息,低声道:“鸿豫,停车。” 驾车的正是郗虑郗鸿豫,听到郑玄的命令,立刻勒住马缰,回身道:“老师,可是有什么事么?” “扶我下车。”郑玄费力地起身,身边国渊、郗虑连忙伸手扶住。郑玄一指道旁草地:“来,我们一起坐下聊聊。” 十余位弟子围绕郑玄,坐在草地上细心聆听。 “想必你们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匆匆离开颍川。”郑玄眺望颍山的方向,低声道,“此来颍川,我本想问问天下局势将来如何,却不料张角竟然比我早到一步。” “老师见过了张角?”公孙方等人入门较迟,根本不知道郑玄与张角的交情何其深厚,难免惊呼出声。然而,郗虑和崔琰确实知道这两人交情极深,故而在明白太平道必然造反之后从不提张角二字,一听张角到了颍川,神经登时为之一凛。 “他何止见过我,枫林剑圣王翰、魏郡太守孙原孙青羽他都是见过了的。”郑玄一声苦笑,“想不到他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竟然以这种身份逼我离开颍川。” 郗虑、崔琰两人互视一眼,已是明白大半。 “张角他告诉我,只要我一离开颍川,他便动手攻击颍川,他要第一时间打下豫州。”郑玄话音未了,公孙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老师为何还这么早就离开颍川?” 郑玄道:“因为孙原,张角提前见过了孙原,让我始料未及。我以为他不远千里来到颍川只为见我一面,没想到他只为了孙原来的。” “孙原以十七岁未及弱冠之龄便官拜魏郡太守,他的背后不是当今天子,就是宦官,再不然便是即将升任大将军的何进,反正绝非士族门阀的弟子。” “张角亲自来见孙原为得就是希望得到孙原的帮助,却想不到,他看错了孙原。”郑玄说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你们说说,孙原是谁的人?” “他绝对是天子的人。”郗虑脱口而出,冷不防周围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国渊就在他旁边,不禁问道:“可以见得?” “这……”郗虑一时语塞,看了看郑玄,得到后者允许之后,才解释道:“孙原姓孙,如果姓氏不假,那么他就绝非门阀大族的子弟,到如今还没听说有孙氏大门阀,况且从近几日情景来看,朝中卢植、王允几位大人对其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可见其人并非正根儿的士族出身。”说道这里,王基回忆起当时情景,不禁补充了一句:“况且,此人并不甚守礼法,据说与两位姊姊甚是形影不离。” “不错,而就其之谈吐举止来看亦不像是宦官的人。”郗虑说到这里,便微微颔首道:“那日初见孙原,他便问我老师身体如何,举止之间甚是关心。如果是宦官的人岂会如此嘘寒问暖?” “孙原不是对我嘘寒问暖啊,他是在意张角的态度。”郑玄手捋长髯,“你们以为陛下这一辈子就那么心甘情愿在宦官的操控之下么?” 场中诸人豁然而醒,原来如此。 “陛下走得这手好棋啊。”郑玄眉宇间透出一股兴奋之气,“当今天子长大了,终于要开始他的反击了。你们还记得一个月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么?” 崔琰连忙跟上:“一个月前,孙宇官拜南阳郡太守。” “还有何进,想来准备要当这个大将军了。”郑玄道:“如此,你们还不明白么?” “陛下英明果决,想借助这次太平道造反一事,夺回朝堂内外的所有权柄啊!” 众人恍然大悟,到此才明白这一切竟然是当今天子的秘密布局。郗虑深吸一口气:“两个个年轻人摇身一变变成一郡太守,一下子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控制住了两个个郡国,让何进出任大将军,一来是为了以防太平道祸乱帝都,二来是拔高手中的兵权,三是为了震慑帝都之内那些危险分子。当今天子当真是一位奇才!” 郑玄摇了摇头,叹息道:“堂堂大汉天子,竟然要用这种祸乱天下的法子才能夺回自己失去的皇权,他又如何算得上是一个好天子?” “真正的英雄,是那个孤注一掷的张老头啊……” “按大师说来,张角已然明白天子的所有布局了?”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十丈之外,赫然站着一位玄衣公子。 孙宇! “南阳太守孙宇!”崔琰倒吸一口冷气,刚才路上四野无人,此人究竟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诸多弟子一见孙宇,没来由的紧张起来,甚至有几人已经伸手搭在随身佩剑的剑柄之上。 孙宇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轻轻笑道:“各位何须如此,孙某此来是为了问大师几个问题而已。” 郑玄抬起头,同样面带微笑,反问:“不知,孙太守想从郑玄这里知道什么呢?” “孙某听说大师与张角相交莫逆,听大师适才那番言语,恕在下冒犯——如若不是张角亲口告知,大师怕是不会猜到天子会有如此布局吧。”话音到此,孙宇嘴角的笑容更甚。 郑玄仿佛对他的想法了然于胸,又反问道:“你到底想明白什么?” “无他,孙某只想问问大师可否知道张角下一步的动作。” “孙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崔琰一听此语,登时怒火中烧,霍然起身,“呛喨”一声,已是拔剑在手! 周围几位弟子亦是同时起身拔剑,郗虑亦在此列,然而郗虑的剑却未出鞘,因为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上,他的剑直接被压在鞘内,动弹不得。 “这么多剑都已出鞘,就不怕误伤大师么?”孙宇一声冷笑,天下能有几人能有在他面前拔剑的资格?刹那间,一身剑气喷薄而出,直逼郑玄诸人! 崔琰、王基重人登时发觉周身气机紧锁,竟然一股磅礴压力当头罩下,手中一松,六七柄佩剑脱手而出,被远远逼飞。 唯有郑玄面不改色,笑道:“孙公子不过随口一说,你们几个拔剑却是做什么?还不退下?” 在公孙方的扶持下,郑玄吃力地起身,道:“张角毕竟是张角,纵然与我相交莫逆,若是事关他密谋之事,绝然不会同我明言——此语,建宇公子信否?” 孙宇松开郗虑,笑道:“大师所言,在下断无不信之理。” 郑玄赞许似地点了点头,又道:“如果老夫所说不错,太平道仍会派人杀我。” 此语一出,就连孙宇也不禁微微变色。 谁都知道郑玄、张角两人相交莫逆,如今郑玄却说出这等话来,却不是自毁其说,令人无从信服?郑玄的一众弟子并不知晓他在颍水之上曾遭刺杀,如今亦是各自震撼。 “难道大师所指……”孙宇点了点头,“在下了然。” “那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建宇公子可否答应?” “如是护卫大师安全,在下当尽力而为。”孙宇微微点头——若是换做孙原在此,免不了礼仪尽至,然而是他孙宇,断然没有“尽礼”的道理。狂傲如他,能有几人入得眼来? “如此,那我们便接着走吧。”郑玄冲几个弟子一点头,又冲孙宇道,“那身后诸事,便劳烦建宇公子了。” 郗虑眼见得孙宇不再威逼,连忙转身为郑玄准备车驾,一抬头,却发现远方驰道上有一个人影远远地向这边走来。 不待他回神,眼前玄色一闪,孙宇竟已是站在身前驰道正中,远远地竟似直面远处那人影。 “保护大师,来者不善。” 短短八个字,孙宇再一次向前闪出,这一闪,便有二十丈之远。 郗虑极目眺望,却发现远处那人影望去似有三四里远,再一看却只有一二里远近,最后,却是离孙宇只有十丈远近。 “阁下可是南阳太守孙宇?” 来人一身灰袍,蒙住了头脸,看不见脸,身材确实与常人无异。仿佛是个平头百姓。 “正是孙某。” 年轻的玄衣公子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阁下若是一个人来,孙某劝你此刻便回去。” “嗯?”那人顿时一愣,不明白孙宇话中的意思。随后他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没有人看到孙宇出剑的姿势,甚至没有知道他是不是出了剑,只有那一抹阳光下都闪烁着光芒的流星划过,便只看到一颗喷血的头颅远远的飞了出去,和一具没有头颅、断颈处犹在喷血的躯干。 一剑瞬杀! 然而却没有人惊奇,因为在这个人出现的地方又出现一个人,一个散发着恐怖气息、同样全身笼罩着一身灰袍的人。 “本尊以为以他的实力,就算是你要解决他,也要多费些功夫,想不到你的实力还在我的想象之上。” 孙宇远远望向那个人,脸上笑意更甚:“如不杀他,你岂会现身。” “看来今日本尊亲自跟来是对的,郑康成果然没那么好杀。”那人轻蔑一笑,“此人乃我太平道黄天部三位护法之一,武功已是不凡,想不到竟被你一剑斩杀,刘宏那天子重用你,也算是有点头脑,能想出那等利用我太平道的法子,算他不俗。” 孙宇微微抬眉,淡淡问道:“你是何人?以你的身份,在太平道中已是不低。” “地公张宝!” 那人伸手将身上灰袍摘下,露出了里面黄色的黄天袍。额头上束着黄巾,一双虎目微露凶光,身长七尺有余,左手中便是其扬名天下的神兵——藏锋剑。 若是孙原在此,便能看出,张角年纪比张宝高出不少。眼前的地公张宝虽也是白发渐生,看上去顶多只有四五十岁年纪,张角却已是年过六旬了。 “原来是你?”孙宇暗暗点头,原本就料到来人身份不低,但想不到为了杀郑玄竟然出动了黄巾军三位最高首领之一的“地公”张宝。 诡异笑容一闪而过,只听玄衣公子轻声冷笑:“张角若是知道你两次派人刺杀郑康成,怕是不能善了罢?” 对面的剑客双眉一拧,杀气勃发。 “久闻‘藏锋’名扬天下,已成了堪于天道的绝世高手,不知今日孙某可有机会见上一见?” 张宝注视着地上的尸体,冷哼一声:“如你所愿!” 张宝确实是个高手,三十年前便已成名,如今已是当今天下仅次于天道八极的高手。可他却不敢轻视孙宇,不久之前,眼前的这位玄衣公子便瞬杀了黄疾部的右护法尚玉令,如今更是在他面前,轻而易举地击杀了黄天部的右护法钟懿,怎么能不令他谨慎? 藏锋剑一寸一寸慢慢离鞘,这柄出自神兵山庄的宝剑跟随张宝三十年至今,仍然如刚出炉一般,寒芒四射。 孙宇凝视着藏锋剑,左手虚抬,银白色流光剑气极速聚集,片刻之间已有拳头大小。 张宝拔剑在手,轻声冷笑,藏锋剑猛然向前,八道混元剑气豁然斩出! 这是张宝“天玄八卦剑”成名剑招,当世能瞬破的人寥寥无几。 孙宇左手轻推,流光剑气瞬间喷发,如同漫天流星一般砸向那八道破空而来的混圆剑气。 满天星雨,银白色的流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不真实,但依然耀眼夺目,这便是狂傲绝世的流星剑气。 两大绝技轰然相撞,顿时四周炸开层层气浪,方圆百丈之内瞬间飞沙走石! 郑玄看着远处两大绝世高手的针锋相对,冲身边崔琰道:“上车,绕道而行。” 崔琰看了看远处的战团,吞了一口口水,手忙脚乱地和郗虑等人把郑玄扶上车,一起掉头回阳翟,重新从另一条驰道前往北方。 “大师且慢!” 紫色的身影恍如云烟,乍然出现在马车的正前方。 “孙原?” 崔琰、国渊双双勒马,“你也来了?” “不得无礼!”郑玄一掀车帘,放声呵斥。 孙原看见郑玄,躬身行礼,笑道:“大师走得匆忙,原只能半路拦车了。” 猛然间“轰”地一声炸雷在耳边想起,崔琰等人脸色大变,猛然向声响处望去,只见一棵巨大的断树高高飞起,对准这边郑玄车驾狠狠砸了下来! 孙原眉头微皱,一声“小心”脱口而出,步下闪出十丈,屈指而出一记剑气,将那棵飞树轰然打得粉碎,半空中仿佛下了一阵木屑雨一般。 “此地不宜久留,大师还是先行离开吧。”孙原依然皱着眉头,不知想起什么,转身又对郑玄道。 “怎么,孙太守觉得建宇公子不是张宝的对手?”郑玄捋须而笑,仿佛不远处的争斗与他浑无关系,更不觉身边诸弟子都是全身紧绷,唯恐出半点差错。 “我怕的是太平道不仅仅来了一个张宝。”孙原低头思虑,道:“在下护送大师一程,大师立刻赶往汝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汝南?”郑玄奇道。 “张角不正是在汝南现身的么?”孙原笑笑,“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 郑玄哈哈大笑,转身上车。 诸弟子见郑玄终于上车,唯恐远处战团祸及此处,连忙七手八脚把郑玄扶上车,急忙忙上马,立刻扬鞭疾驰而去。 孙原目送马车飞奔,面带微笑。突然间笑意全无,飞身而出,瞬间打出一道“流魂”剑气! “砰!” 巨大的轰鸣声从马车顶上喷出,异变陡生! “两大高手针锋对决,此等场面不是相见就能见得的。大师何必走得这么匆忙。不如先留下来观战罢!” 一阵狂笑间,便是磅礴刚劲将马车生生压住,一圈气浪四面激射,四周弟子们不及反应,便被远远震飞了出去,数匹马匹长嘶,竟是被生生震断脊椎而死! 孙原止步。 郑玄的坐车,两匹马已被震死,缰绳尽数断裂,就连车轮都已经四分五裂,唯一完整的只有那间车厢! 孙原望着马车顶上那个人,刚才的气浪与流魂剑气同归于尽,两者皆无损伤。然而他却能够感觉到那人可怖的实力。 “康成啊,你本来武功不低,怎么这几个弟子都那么不争气?” 那人狂笑如入无人之境,孙原在他面前亦被无视了一般。 难道他也是和张角一般的人物?孙原凝起目光,负手而立:“阁下这般无礼,也不怕伤着了郑玄大师?” 那人仰天大笑:“小子,郑康成三十年前就成名了,以他的武功资历,那里轮得到你废话半句!” 孙原心中惊讶,按此人说法,行将就木的郑玄大师竟然也是武道中人?相识多日,他不相信以他的眼力竟然会走眼。 残破的马车厢里传来郑玄苍老的笑声:“一人贤弟说笑了,老朽一身武功早已尽废,早非当年光景了。” 一人贤弟?孙原脑中瞬间想起一人,那便是天道八极之一的“西堰先生”燕一人! 天下有八荒,天上有八方,天道有八极。 所谓天道,便是武林中武学修为最高的八位绝代高手的境界,更因这“天道”二字而立“天榜”,天榜上上八人便被称为“天道八极”。当代天道八极便是“枫林剑圣”王翰、“大贤良师”张角、“太一神剑”东方正辞、“璇玑子”司徒南离、“北斗真君”遥不极、“太行山客”龙俯云、“西堰先生”燕愚人、“画手”南宫擎天。八人代表了当今武道的巅峰,“天道八极”仿佛已成为无敌的象征。 孙原和王翰交过手,凭借巧剑技胜得半筹,对张角的功力亦算了解半成,而如今,却是真真正正地与天道高手一决高低! “既然前辈下垂,在下说不得要与先生一战了。”孙原朗声而起,步下飞退二十丈,一身紫衣泛起绚烂的光华。 燕愚人笑哼一声:“年纪轻轻,就用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么?”手中剑光一闪,飞身而上,七丈剑芒瞬间凝聚,一剑斩下! 张宝名次八极,确实当世数得上的高手,加之天性使然,霸气尤盛,对面仅仅一个刚刚弱冠之年的小子,将他一身武功竟是全接了下来,让他如何不惊?! “砰!砰!” 两记重斩被孙宇两道剑气生生击碎,张宝须发皆张,一身功力尽数凝聚,瞬间绽放出磅礴压力向四面狂飙而去! 孙宇纹丝不动,然而一身衣袍竟是在风中鼓舞而起! 凝眉,注目。 他脸上再无笑意,话语声音却依旧淡然:“棋逢敌手岂敢不敬?” 右手前伸,六道流光激射而出,盘绕一圈再度回到手心,瞬间凝聚成一柄气剑般地模样—— “传说天道执掌轮回?呵……” 他在剑风中迎风而上,右手剑气在前身信然挥洒—— “六道轮回!” 六颗流星,六道轨迹,仿佛就是代表着天上地下第一无二的六道,轮回有六道,六道铸乾坤,六道剑芒凝而不散,交错缠绕,化作六颗流星,划破长天! 张宝看着迎面而来的强大剑影,胸中油然而生一阵欣喜——多少年,不曾再遇到这般高手了? 那一霎那,张宝不再把眼前不过弱冠的玄衣公子当成后辈,只凭这一剑“六道轮回”! “好!好!好!” 他仰天长啸,单手托天,身上气浪翻滚,剑气乘怒咆哮! 八道巨大的剑幕冲天而起,以张宝为中心八面散开,八卦印记在这高高的天空里一闪而灭,无数的剑气交错激昂,在天空里轰然绽放! 在那虚空里,张宝仿佛不世神魔,仰天长啸! 四周气息登时受到牵引,万物气机都被吸来,脚下大地轻轻震颤,就连整个天空仿佛都暗淡下来,被这一剑掩去了光芒! 藏锋剑高举向天,剑身上剑芒吞吐,仿佛是剑的魂魄脱体而出,迎天咆哮! 巨大的剑幕八面合一,凝聚成一柄指天剑芒,对着那六道流光,轰然斩下! 风起云涌,上苍变色! 也许乾坤朗朗,天地明明,然而,在这一剑之下,一切都复归混沌,颜色尽失。原本晴空万里的长天,竟然在刹那间风云聚合! 这是什么力量?竟能改天、换地、掩盖苍穹? 孙宇身在半空,一身衣袖在绝世天威之下狂舞不止,面对高斩而下的巨大剑芒,淡然如一,仿佛不知自己已身临绝境。 迎着那柄巨剑,“六道轮回”剑光四散,轰然崩裂,在这天道之威之下,六道流光分崩离析,一一破碎! 无数破碎的流星随着骤卷的长风,漫天云霞片片撕裂,苍穹之下竟凝聚出一个巨大的龙卷漩涡! 他袖手凝眉,面对这高斩而来的一剑,突然笑了。 “铮……” 一声剑鸣响过长空,响过大地,响过无边岁月,响过海角天涯。亿万载地沉静,终于在今天蜕变而出! 倚天出鞘! 一道银白色的流光,像似一颗璀璨的流星滑落长天,耀眼的光芒几乎能与太阳媲美。九天之上轰然传来金属交击般的脆耳声音。 那一瞬间,一道巨大的剑影自半空而生,迎着那掩盖苍穹的八卦剑芒,斜斜地一剑斩出! 那一刹那,天地寂然。 仿佛没有天威现世,没有地面崩裂的声音,没有两大神兵的旷世交击,没有那高斩而下的绝世剑芒,也没有那一声清脆却盖过天地的剑鸣。 仿佛海市蜃楼般,两道剑芒定格在半空,璀灿若漫天水晶,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绚烂的光芒。 “呛啷——” 一道似有若无的声波四散开去,紧随其后,是一声清脆地“砰”! 张宝手下,那擎天剑芒轻轻一颤,便瞬间产生细微的裂缝,“咔咔咔”一阵脆响,那不世天威的绝世剑芒便化作漫天碎片,轰然碎裂! 流星再无阻隔,一道慧尾划过天际,冲天而去! 张宝满脸惊色,一口鲜血猛然喷出,从高空中瞬间坠落下去! 竟然一剑分胜负! 张宝不明白孙宇怎么破了那集天地气机的一剑,那一剑自练成之日起就从未被破过!他相信孙宇也破不了,因为他已经破了他倾力而出的“六道轮回”! 孙宇悄然落地,负手而立,脸上不知何时又挂回了那抹诡异的微笑。 “你竟破得了我的‘藏机’?”张宝单手撑地,右手八卦剑拄地,一身道袍破破烂烂,嘴角还不停有血丝溢出,竟是被孙宇一剑重创! “这一剑名为‘藏机’么?”一身玄衣沉静如夜,俊美地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神情,“你能以藏锋剑为触媒,凝炼一身剑意,吸引天地气机,为自己所用——以此为‘藏机’,说你窥破天道亦不为过。” 张宝面露惊骇之色,仅仅是一个照面,孙宇便已看破了这一剑的真意,这岂该是一个弱冠少年所能看透的? “只不过,纵然知这一剑的原理,我依然破不了你的剑招。孙某纵然狂傲,也自知绝非天地乾坤的对手。”孙宇略显疲惫,闭上双目,视张宝于无物。“唯独这倚天剑的‘裂天一剑’,你可看明白?” 张宝闻声猛然抬头,只见苍天之上白云之间赫然有一个仿佛裂纹般的巨大“伤口”! 原来,适才那一剑,不仅仅破去了张宝的绝世剑招,更一剑裂天! “果然、果然、果然……”张宝垂头轻笑,也不知是无奈还是苦笑,他半身染血,全靠藏锋剑苦苦支撑才勉力起身,起身之间,竟是又咳出一口血来。 “当今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张宝摇了摇头,“可是,你纵然胜了我又如何,天下奇人辈出,你既然狂傲若此,终有一日会败在他人手下!” 孙宇闻言,眉头一皱,一声冷哼,终究没有多言。 “世人皆以为‘天道八极’为武道巅峰,其实大谬。” 张宝冷笑连连:“当世武功之道的巅峰,还没有沦落到像你我这样的人就可以占据的地步!” 说罢,身影连闪,已在百步开外! 燕愚人没有和孙原多交手,那七丈剑芒不过碰了孙原的一个手印便不能再进,而张宝和孙宇的旷世一战足以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仿佛神话般的对决,还有最终那破天的流星,都已震撼在场众人。 郑玄痴望着那绚烂的剑光,低声长叹。如果不是二十年前失去了这一身武功,今日这旷世决战说不定也会把自己激荡的热血沸腾吧! 望着身边佩剑,二十年不曾出鞘,“秋水”怕已是生锈了吧…… 张宝败退,燕愚人不必再留,脱身而去。孙原凝视着远处一身玄衣沉寂,突然目光一凛,不由飞身而上。 “兄长!” 望着孙原惊愕的脸庞,孙宇笑意更甚,胸中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便已喷出! “伤是重了些,不过过片刻便能醒。” 林紫夜将手从榻上伤者腕上收回来,淡淡道:“他一贯刚强,如今算是让他长长记性。” 心然、孙原站在她身后,郭嘉、赵空、陆允三人虽在,却离床榻有些远。 林紫夜缓缓起身,从心然手中接过手炉抱在怀中,也不冲几人打招呼,便静静出了门。“我送你们回去。”孙原淡淡道,身边的心然面色不知怎地,亦是清冷。郭嘉、陆允两人虽觉三人神情不对,却不敢询问。 待三人出门,赵空便瞧了瞧孙宇的模样,无奈摇头道:“兄长这一战伤得不轻,估计还得多休息一段时间。张角现身,张宝、燕愚人双双现世,只怕张角的动作当真会提前,到时候怕是措手不及。” 陆允依旧是冷漠地脸庞,冷然问道:“你不想去北海?” “我是去不了北海了,而且你们动身之前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赵空瞟了一眼卧榻上的孙宇,“大哥功力十十存二三,如果他短时间内醒不过来,南阳郡的事情那当真是要我来扛了。” 孙宇受伤了,不轻。 张宝聚集天地气机,引动天威,强若孙宇,也无法全部接下这绝世杀招。“六道轮回”虽然迟缓了这一剑,给了孙宇反击的机会,但那一瞬间却也只够打出裂天一剑,根本无法抵消“玄机”剑势带来的伤害。张宝其实已经知晓,此战胜负平手,但是孙宇凭一己之力力抗天威,足以胜他一筹,故而他主动认输离去,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孙原在,不然以孙宇当时的状况,几乎无力再战。而相随而来的燕愚人,似乎并没有要杀郑玄的意图,否则也不会罢手不战。 也正因如此,赵空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如果孙宇无法及时醒过来主持大局,同时孙原有因北上北海迟迟不归,南阳、南郡只怕危在旦夕。 陆允一字不发,却是生生迫出一声冷哼来。赵空与陆允相处颇多,算是晓得他的性子,当下冲郭嘉略略摇头,算是揭了过去。 孙原不一时便已回转,四人本各有事,如今因缘巧合下竟在一屋之内,如今也算得同一阵营,当真算得风云际会。 “不然,青羽你先去神兵山庄,嘉去一趟北海如何?”郭嘉挑着眉毛道。他不愿先到魏郡,若是孙原去神兵山庄,他便只能跑一趟北海了。 “我去北海,尽早赶回魏郡。”孙原心知此事缓不得,北海势在必行,时间上只怕来不及,目下唯一的办法只能让魏郡自保,以张范和华歆的才学,想来不难控制魏郡。他看看郭嘉:“神兵山庄,得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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