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面如死灰,他当然还不想喝下这坛酒,因为他知道这坛酒里的东西并不是消声软骨散,而是另一种毒药,一种无药可解的剧毒!
掌柜怀里本来应该有三个纸包的,消声软骨散已经用掉了,白纸包里是解药,所以那黄纸包里的当然就是另一种东西。
风少云仍捧着酒坛,疑道:“难道这坛酒里的药并不是消声软骨散?”
掌柜迟疑着,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不是。”
“那是什么?”
“是?……‘消筋蚀骨散’。”
风少云皱了皱眉,道:“听起来也差不多。”
掌柜急道:“差得多!这包是毒药,剧毒!入腹即死!”
风少云眨了眨眼,他居然笑了,“我不信,你刚刚明明说过不致命的。”
“我……我……”掌柜面如土色,双眼里满是心虚,吱吱呜呜说不出话。
风少云微笑着看着他,终于替他说道:“你原本以为我酒瘾发作了,会不管不顾的自己喝下去,是不是?”
掌柜沉默,微微低头。
风少云道:“从小师父就教过我,一个人不该说谎的,否则他的话别人就再也不会相信。”他突然提高了嗓音,“所以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再信!”
掌柜身子一颤,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说酒里是剧毒,我就偏偏相信它没有毒。你不想喝它,我就偏偏要让你喝下去!”
酒坛又已递到了掌柜面前。
一个人如果想要害人,那他最好自己先想想后果是什么,他最好考虑清楚自己能不能承受这个后果,因为害人者,通常终究也必将被人所害!
掌柜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已不必再说话,他当然已经想到了后果是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已由惊恐变成了愤怒和仇恨。他死死的盯着风少云,眼角的肌肉不住的抽动着。过了很久,掌柜终于咬紧了牙齿,狠狠说道:“好!我喝,我喝!”
掌柜接过了酒坛,他张大了嘴,昂起头,顺势便要将酒灌下。
但就在这时,突然坛口一偏,整个酒坛连坛带酒竟向风少云迎面砸了过来!
还好风少云的反应够快,立即侧头避了过去。但就算反应再快,这世上总还有避不过的东西。他躲过了坛子,却躲不过酒,肩膀还是被浇湿了一大片。
风少云显然吃了一惊,想要后退站起,但这时他就突然发现——原来避不开的不仅是酒,还有刀!
地上的刀,伙计掉到地上的,但现在刀柄已经握在掌柜手里,而刀尖自然就在风少云的肉中。
刀的确很快,快到血还没有流出,快到风少云还没有感觉到疼痛。
当风少云开始感到一丝疼痛的时候,他左手已然握住了掌柜的右腕,右掌也已重重的切在掌柜的肩膀上。“咔”的一声!掌柜的右臂脱臼,软软的垂了下来。
刀还刺在风少云的左肋上,血终于从风少云的指缝中渗了出来。
他不敢将刀拔出,捂着伤口慢慢站起,他缓缓的向后退。血就顺着他的衣襟滴到裤子上,又顺着裤腿慢慢的滴到脚背上。
他还在退,又退了几步,终于靠到一张桌子上。他努力将自己撑起,坐到桌面上。
华蓥派众人这时虽然已经喝了解药,但是仍未完全解毒。周姝和李敏内功最深,虽然这时她们四肢已经渐渐恢复知觉,但是依旧还不能活动。
她们两个勉强抬起头,急切的看向风少云,但是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她们想问问他伤势如何,可发现自己的舌头仍然像块木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风少云低头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地上自己刚才留下的一串血脚印,突然,他居然笑了出来。
大笑,就好像真的看见了非常滑稽的事情,他笑的几乎喘不上气。如果不是因为肚子上插了把刀,他可能已经笑弯了腰。
所有人都呆住了。华蓥众人当然还不能动,但地上的几个伙计是能动的,他们有的已经爬了起来,有的正想要爬起来,但现在都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们满脸惊异的看着风少云,就好像在看着一个疯子。
风少云还在笑,他的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和不屑,可有谁知道他的嘲笑和不屑是因为什么?因为谁?
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嘲笑的原来并不是别人,而竟然就是他自己!
只有掌柜没有在意风少云,他还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脱臼的肩膀,一边慢慢的蹬腿向后蹭,风少云好像也没有再注意他。
现在掌柜终于蹭到了后门口,他悄悄的扶着门框站起,慢慢的掀开门帘……只要跑到这扇门后,风少云身上插着刀,就绝不可能再追上他。
他已看准了时机,猛地转身,大步迈出!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能迈过那道门槛。
因为他刚转过身,一个大碗就飞了过去,正砸在他的后脑勺上。酒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掌柜也立刻烂泥般倒在地上,不过他的脑袋显然要比大碗质量好得多。
风少云终于不笑了,也不知是因为笑够了,还是没力气再笑。他转过头,看了看周姝和李敏,又勉强咧了咧嘴,讥笑道:“出了不要撒谎,本来师父还教过我更重要的一句话,只可惜,我偏偏记不住……”
风少云又痴痴的笑了,捂着伤口,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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