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呢,你们两个进香怎么这么久,原来是在这里喝茶呢,亏得一个小师父告诉我们说你两个在这里,要不然,不知道还要找多久呢;有人可是早就着急了。”钱惟演一见面就数落妹妹。“我和刘姐姐进香口渴了,便来这里讨水喝;偏有大师给刘姐姐看相呢,说她是什么大富大贵、后妃之相!”“什么?”钱惟玉一言既出,几个人不禁大吃一惊。钱惟演沉下脸训斥妹妹:“岂不闻祸从口出吗?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当真是没脑子!”钱惟玉本就懊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听得哥哥训斥,小脸登时涨得通红,那泪珠已然在眼眶里打转儿。刘娥看惟玉委屈,淡淡地一笑说:“和尚的话岂能当真,不过是哄人开心罢了,还是惟玉聪明呢,一眼就看出是你们在大殿供奉的香火钱丰厚了,人家才请我们喝茶来着,我们两个,是沾了你们的光呢。”元休也连忙说:“什么无稽之谈,不足为信,惟演,你太过谨慎了,对惟玉也太严厉了些。”张耆连忙笑着解围说:“前几日我和王继忠到街上玩儿,碰见一个摸骨的瞎子,我俩反正闲着没事儿,就请那个瞎子摸骨,当他替王继忠摸骨后,你们猜那个瞎子怎么说?”“怎么说?”“说他前半生是汉官,后半生是胡官。这不是胡扯吗?”“哈哈哈”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钱惟演笑着说:“以前咱们玩打仗游戏,老是王继忠扮我军先锋官,既然瞎子说他有胡官的命,咱们下次就让他扮一个络腮胡的番将好了。”众人说笑着出了兴国寺,钱惟演对张耆说:“你这个大管家怎么当的,是不是该考虑今晚的住宿问题了?”“是是是,依我看,不如就在最近的民宿借住一晚吧;王爷可介意?”“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介意的。”
秋天的夜晚颇有几份凉意,乡村的夜空更显的高远。一弯蛾眉月悬挂在高空,撒下淡淡清辉。风轻露浓,秋虫呢喃,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更增添了乡村之夜的静谧。
钱惟演、张耆、刘美共处一间农房。钱惟演看他们两人安置下来,想了想白天发生的事儿,便掩了房门悄悄出来;看妹妹的窗户亮着烛光,敲了敲门儿进去:“妹妹可还住的习惯?”钱惟演向妹妹赔着笑脸。钱惟玉赌气地扭过头,未作声。钱惟演笑着开玩笑:“气性这么大,当心嫁不出去!”“那我就一辈子不嫁!”钱惟演笑了:“傻丫头,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到时候,哥哥帮你寻一门好亲事,别生气了啊!”说完,摸了摸妹妹的头:“哥哥今天的话是重了,向你道歉,可是你想过没有,韩王是个皇子,你说刘娥有后妃之相,岂不意味着韩王将要继承皇位吗?这种话,怎么敢乱讲,弄不好是要招来杀身之祸呀!”钱惟玉早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听哥哥这么说,那怨气早散了一大半儿,只是女孩儿家的脸面一时转不过来,她仍旧气嘟嘟地说:“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兴国寺里的方丈说的。”钱惟玉便把当日方丈的话一五一十讲给钱惟演听。“我和韩王在大殿里见过这个方丈,看他修为倒像一个得道高僧呢。他是谁?又如何隐身在这乡野寺庙?他说的话,可有什么玄机呢?”“刘姐姐也说这个方丈不一般呢,对了,哥哥,他们茶室里的墨宝用的可是澄心纸,刘姐姐还问我是不是钱王府旧人呢!”“澄心纸!南唐李氏最喜爱的澄心纸!”昏暗的烛光透过窗棂,映照着钱惟演皱眉冥思的身影
刘娥将一盆洗脚水泼洒到农家小院里,轻掩了门,望了望已脱去外套坐在床旁的元休,笑吟吟地说:“这么粗糙的被褥,三哥也不嫌弃。”“有什么嫌弃的?虽说简陋些,足够遮风挡雨了。早年我和王继忠、张耆一众少年玩行军打仗的游戏,常常放马野外,彻夜不归呢。有时候回到家,衣服什么的都刮破了,惹得刘妈妈一边数落,一边心疼,这时候,就数张耆倒霉了,刘妈妈老是教训他没照顾好我。”刘娥抿嘴一笑:“我听说你小时候常常爱玩打仗的游戏,还自封为元帅!真难以想象,如今的翩翩少年郎原来小时候也如此顽劣!”“哈哈,那时候我们玩打仗的游戏,一队人马扮作宋兵,一队人马扮作辽人,我是宋兵元帅,布兵排阵,常常把辽人打得落花流水。”“说起宋辽战争,也不知道前线战事怎么样了?”“军国大事,自有父皇和皇兄呢,你一个闺中女子,还操心这个?告诉我,今天许的什么愿?”刘娥羞红了脸,扭捏着说:“当然是惟愿大宋江山永固呀!”元休看灯下的刘娥粉面含羞,更显的妩媚动人,人比花娇。不由得一阵春心荡漾,心猿意马,一把搂过了她,吃吃笑着说:“你别瞒我,你呀,是烧香求子了!小娥,今晚就让你梦想成真!可好?”刘娥被元休呵的耳热心慌,她微闭了双眼,只觉得一阵幸福的晕眩
月亮悄悄隐没在云层里,星星眨着眼睛。黑暗中,刘娥的眼睛扑闪扑闪就像天空中明亮的星星:“三哥!”“嗯?”“你说今天那个方丈是个什么身份?”“当年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南唐后蜀相继归顺,京城周围兴建了许多别院来安置这些皇室成员,南唐李煜信奉佛教;曾在宫中修建静德僧寺,并供养了许多得道高僧。传闻金陵城破之时,有一姓李的国师携带大批佛经不知所踪。这兴国寺的方丈许是他的后人也未可知呀。”“那今日他说的话”“这些个僧人,早练就了细致入微的观察本领,你还记得那个蔡河船娘吗?连她都看出了端倪,更何况这些高僧!他们呀,也就是察言观色,说些讨人喜的话语,故作讳莫高深之论,我才不信呢。”“可他有一句话说的对!”“哪句?”“我遇见了你,可不就是富贵之命吗?要不然,还不是在大街上讨生活吗?”“小娥,今生我只愿做个闲散王爷,与你淡云流水,共度此生。”刘娥在元休怀里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喃喃地说:“咱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兴国寺的禅房内,一灯如豆。正在敲打木鱼的方丈望了望默然而立的澄觉,开口说:“其心不定,难以入静!澄觉,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小和尚澄觉为师父奉上茶水:“弟子有一事未明,还望师父赐教!师父是如何看出今日这行人乃皇室中人呢?”方丈微微一笑:“这行人是穿着常服,可是今日烧香求子的女子胸前挂的玉环乃是上好的古玉呀,世所罕见,绝非来自民间!传闻当朝三皇子爱慕一个貌美的蜀中女子,此女子的口音虽说努力接近中原话,却难掩其中的蜀中韵味儿,若不是他们,又会是谁?”“自从弟子皈依佛门,从未见过师父为谁解析过命理,今日为何?”方丈长叹了一声:“此乃天意呀!大宋立国近三十年余,太祖和当朝皇帝都是开疆拓土,立在马背上打天下,如今的百姓急需一个休养生息的稳定朝局!久闻三皇子宅心仁厚,正是中庸之道的最佳人选!”“可他既非长子,又非勋功卓著,这怎么可能?”“阿弥托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故主李煜,才冠绝伦,当世无双,奈何偏偏做了君王呢?”“芸芸众生,拜佛者居多,究竟是因信而拜?还是因求而拜?我只知道,从此以后,随他是时局动荡,还是海晏河清,弟子已忘却前尘,只随师父黄卷青灯、潜心礼佛!”“如此,甚好!”
一曲箫音从兴国寺的禅房中飘出,在静寂的乡村月夜,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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