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略微昂头,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某看,也不说话。
年过五旬的年纪,身材修长,长相平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两鬓略显霜华,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多余胡渣清清爽爽,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西装,板正而熨帖。
几个呼吸后,男人渐渐面露疑惑之色。
陈九终于舍得开口,重新坐下语气平淡道:“陈某这个名字,现在读起来,仍如初听时一般普通。可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心有鸿鹄之志,身有龙象之力,因此,我之前是抱有一丝顾虑的,不太敢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原因你知道,今天说得这个事儿,对我而言太过重要,一不小心,很容易到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但是,我仍选择相信你。所以咱们先明后不争,丑话说在前头,你如果对这件事抱有任何异样的想法,觉得不妥或是不愿,现在大可以说,我当你陈某没来过,以后大家还能和谐相处。”
反之,你若跟我玩两面三刀那一套,后果自负。
最后这句话在心里,陈九没有说出口,他相信眼前这男人能懂。
陈某对此毫不介意,洒然一笑。
自己未来的主子,本该就是这样才对,倘若真是个面善手软、没有分毫算计、手段的傻白甜,那自己离死也就不远了。
一将无能,累垮三军。
他笑着回了句:“尽人事,听天命。既来之,则安之。”
第一句话,他曾对少年说过。
第二句话,少年曾对他说过。
相互之间自有默契。
陈九听懂了,微笑道:“去吧。”
……
男人走后,陈沉微微摇头,双臂环胸腰背挺得笔直,有些感慨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与陈落的性子看似相近,实则天差地别。你父亲是真正意义上的君子,做人做事坦坦荡荡。你则是个赤裸裸的真小人,凡事都往最坏了想,最坏了做,事后还要装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
陈九很不赞同这话,摆手说道:“你不懂,言语上的枷锁在大部分时候,都异常有效,只要你提前树立好自己说一不二的性格。更何况你我所处位置不同,说难听些,你就是那耕地老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有何哉?我则不同,得面面俱到,不想多些,想坏些,活不了几年。”
陈九很多时候懒得跟女人抬杠,她自己同样如此,这会也不愿意搭理少年,换言道:“你就这么确定,你二叔三叔会老老实实掏钱给你?”
陈九点点头,说道:“我可以问老爷子要钱,可以问远在东海的陈落要钱,甚至可以问西北要,可我都没有,偏偏向他们张口。为什么呢?示好呀,送人情出去嘛。他们这会儿不接着,什么时候接?等五年八年之后?那时我要么伤仲永般的中道夭折,要么早已成长起来,两者无论哪种,都不会再用到他们。所以,这是最好的时机,给他们个投资我的机会。”
陈沉想起一个人,问道:“你大伯那边,不考虑?你先前说过,陈起是个政客,这类人最擅长做微末时候的投资。”
少年不假思索道:“陈家说得上话的,就那么几个人,我若人人都去奉承示好,也就没意义了。陈曦不是傻子,他需要‘特殊待遇’,尤其不能牵扯到陈起,否则这个人情,在他眼里就会变得不值钱。反之,陈落、西北,这四个字,会让他心甘情愿的掏大笔钱给我。至于三叔那边嘛,说老实话,我不确定,也正好借此试探下他的态度。如果他跟陈曦一样痛痛快快的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说明这兄弟两之间,有故事。”
陈沉竖起大拇指,不阴不阳的讽刺道:“扯虎皮借大旗还得属你,有时候真得挺佩服你和家主这种人,都说武道之途需心无旁骛,可你们大部分时候,岂止是一心二用?心思深重到极点,还偏偏一个能手撕天雷,另一个则心觉敏锐到可怕。”
活了两辈子,再不多想点,岂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如此想着,陈九笑眯眯的作死道:“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懂,等你活到我跟老陈这个岁数,经历得多了,自然就能做到高瞻远瞩。”
“呵。”
“砰。”
陈沉轻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少年的头上来了一下,敲得一声闷响。
本来陈九想急眼,又怕挨揍得更狠,咬着牙恨恨站起身,直奔瀑布而去。
换个玩意儿较劲去。
高逾百丈宽约十丈的瀑布激流、如银河倾泻般的砸落下来时,威力有多大?
陈九身处其中,感受的分明。
犹如一片孤舟行进在滔天骇浪中,眨眼便被吞没。
水流奔腾,陈九直接被冲走到湖里,身上每一寸肌肤、经脉、骨骼,都如遭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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